卷二十 崇祯二年二月（三）
乙未，河南道御史蒋允仪因黄宗昌紏其为周延儒私人，疏辨。得旨报闻。
刑科右给事中刘懋疏言：臣前疏感恨往事，特揭公平两字为诸臣劝。皇上聪明神武，千古罕比，更请增一虚字为规。从古英断之主或以聪察之过而启偏听之窦，或以自用之过而成独任之阶，非念不公，意不平则中不虚，而物来乘之也。今圣明天纵，群臣莫及，然意其莫及也，得无有先得之见，据之而不化乎？有据则不虚，得无有先入之言匿之而不释乎？有匿则不虚，不虚则疑，疑则始于一人究，且前后古今，举无可信之人；始于一事究，且巨细缓急，举无可信之事。臣愿皇上尽捐内外形迹之嫌，悉撤彼此猜疑之端。一人也，群臣贤之、大臣贤之，然后衷之，圣心审其来历，究其才品，的见其贤而即用也。一事也，群臣可之、大臣可之，然后衷之，圣心思所其始，思其所终，的见其可而即行也。一堂之聚议，欢然家人父子之交合，一念流通，融然肢节脉络之贯串，何忧乎遗痿之不尽起也？帝以语含讥剌切责之。
丙申，山东道御史吴甡疏救任赞化。不许。南道御史袁耀然疏论朝臣中贤而宜登启事者涂一榛、徐梦麟、黄公辅、涂世业、曹珍、万言扬；不肖而应罢斥者申用懋、唐世济、丁启浚、李待问、王志道、薛国观。得旨：计典去留，宜据事迹，何得止列名姓？劾荐多人所司知之。
吏科给事中孔闻诗疏言：皇上于流品亟欲澄清，而察典适当首举。臣谨略指媚珰八人以佐察典，祈皇上垂察焉。彼周应秋，身居何地？乃甘心附逆，其媚疏充栋，语不胜摘。至峻德参天，鸿猷弥地，改荫魏抚民为尚宝丞，恶则罄竹难书，罪则擢发莫赎者也。郭允厚之干进丑态，臣不与悉；其释解安平之语疏，久为人所笑骂者，臣亦不屑述。但阅其宁锦加级一疏，内云宁锦之所以乘胜，谋从何出？力从何奋？是皇上之深鉴而诸臣之所共陈者。隐挑微逗，妙在不言。不知者若难意会，知者宁不心赏乎？软羙巧令，小人中亦不多。见阎鸣泰直称忠贤补天夹日之功，即通侯之贵殆未足酬。夫通侯之贵犹未足酬，必九五之尊而后足酬耶？何无人臣礼至此？按刘铎对簿时有一时功名易过，千载清议难掩二语，迄今令人陨涕。已置之死，复加之刑，何其忍也？故媚人以人，视媚人以言者，其罪当何如耶？乃竟诿于途远莫如，令彼处抚按了事，何今日缩地无术？缇骑不灵如是耶？杨左之死，无人不恨。崔魏不知霍维华实造谋下手之人也。崔呈秀腾跃而上，俨然本兵，虽由会推，然巧为题请者谁之力乎？嗣后虚怀让宁锦之功，尤善为瞻望之计耳。崔魏心腹华实居首杀人者，死固亦义之所宜然也。杨梦衮始而借人之资斧以求馆选，则认圣公家人杨元肇为弟通家之好，无异同胞，继而仗人势焰以图大拜，则认魏忠贤为父，绕膝之爱，不啻离里。至于盗取大工钱粮，如用家财，则付之不可问者矣。五伦俱丧，两大难容，仅作媚语，犹未也。李春烨贯盈图避，请告矣，而犹献谀颂厂臣精忠贯日，拉先帝作对；张续助工献媚，用银独多，且于辞恩荫疏中自言年虽衰老，而精力攫铄，似三四十岁人，以媚人而兼自荐，固诸疏中所仅见者。臣于八丑或约略疏语，或概论生平，故败而薄罚轻贷，优游泉石之人，即成而高爵厚禄，分膺茅土之人也。察典澄清，断难漏网。章下所司。
兵科右给事中郝土膏疏言：臣于天启四年典试江西，被魏忠贤矫旨坐试录讪上降斥，续被御史徐复阳者思杀以媚诸奸。非臣不可，遂阿承其意出疏攻臣，遂遭削夺，坐赃至一千三百余两。问官明知其冤而畏祸不敢言。今复阳讳言媚奸杀人，乃称有闻必告，且其辨黄绍杰之疏以为崔呈秀伺隙，忠贤怒不礼祠，以至摧折。嗟嗟！复阳何人而可以此自文耶？复阳虽被削夺，如淫女见弃于所欢，终是弃淫，非弃贞也。盗贼以争赃见杀，终是杀盗，非杀良。顾呶呶焉欲自混于正人之摧折，不亦远哉？疏入报闻。
丁酉，以徐弘基掌南京前军都督府事。升四川参政常道立为本省按察使。改朝鲜每岁两贡为一贡。
兵部主事周梦尹上修《赋役全书》实政四事：一圣谕申饬、一差官督造、一款项画一、一法行自近。帝是其言，章下所司。
南京兵科给事中钱允鲸等疏曰：易曰，惟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君子之不讳同也。又曰，君子以类族辨物，君子之不讳异也。皇上乾徤离明，诸臣矢公事主，正合同人之义。惟是逆党芟除俊乂，士气阻抑，几如长夜之不旦。而皇上廓清扫除之，加与更始，今之济济在列者，皆芟除之余也。顷因枚卜一事，礼部尚书温体仁有葢世神奸一疏，参钱谦益不宜滥与。皇上赫然震怒，竟尔停推，并谪瞿式耜、房可壮等。体仁、谦益生平本末，举国皆有公评，皇上有独鉴，至谓把持台省，举朝结党，一人孤立，是何言也？夫从来枚卜之典，必由外廷会推，使所推者便为把持，则廷推之典可废而登庸揆路者必尽出于宸衷之独断，然后可恐开后来径窦之渐而隳从来考慎之衡，揆地不滋嚣竞乎？且党之一字，何可开也？葢举朝之士以自为遭遇圣明，咸思吐气扬眉，竭其股肱之力以共佐维新之治。自六卿九列以暨台省庶僚，孰不在皇上陶铸之中？覆帱之下，正皇上之涣小群而为大群，以成一同人之治耳。岂得谓党乎？苟臭味所联，即指为党，是将令诸臣舍忤奸之人而别为推举，虽曰不党不可得矣。皇上即罪谦益亦止谦益耳，何至以谦益故而遂废枚卜？且以体仁一人之言而遂启皇上疑举朝果有党也，谦益退又将谁党乎？臣等恐体仁一言开患失者之口实，而体仁一身资难进难退之觧嘲，其于国体人情关系非细。体仁必当有以自处矣。得旨：枚卜原未停推，各官奏辨自有鉴裁，所司知之。
戊戌，帝御经筵。
取张宗衡奏疏进览。大学士韩爌等以皇子诞生请沛恩蠲贷，实惠及民。帝从之。
大同巡抚张宗衡疏言：治内之道，救荒安民而已；治外之道，战守款而已。战守之具，车马、糗粮、火器、火药是也；款之具，抚赏之银是也。今日之大同何如哉？以言乎兵荒，则杀戮抢掠、夏旱秋霜、天灾地震相迫而来，天若重有恶于大同而害之，惟恐其不备也。臣等吊死扶伤，劳来安集，捐助搜括，苟支目前，尚未知将来何如也。以言乎火器，除臣未任时道臣宋统殷造红彛大炮一门外，臣陆续督造精好三眼抢一千余杆，大炮十余伍，战车百余辆，火药四十余万斤，新买到硝十万斤，然仅可备时下之用耳。以言糗粮，河南、山西岁额近六十万，从来未有欠及十万者。崇祯元年洉五行洉改，欠三十一万，减正额之半矣。以言乎军士，总兵满桂一千家丁乏饷，节次汰去老弱虗冒六百余名，又取标机边等茔演习火器，可万余人。较诸昔者虽微有生色，然谓足以敌插，则未也。以言乎马，经臣买马骡千匹头给军，未几旋复报毙。彼腹之不饱，安能及马？臣等即尽法责赔，恐马与军同归于尽耳。以言乎抚，赏查都司库贮现银不及二万，货物可四万三千八百有奇，总计户部积欠大同抚赏正额共九十六万。据彛使索要下马迎风等项，食用、帐房、酒礼、金帛种种各费不下数万金，不应则兴□酉□分改，衅端立开。应之则去如逝波，未及讲詟而库蓄先一空矣。此大同军器、马药、粮料、抚赏之实数也。臣受事来，累疏请饷，奉有明旨，严于星火，而民运之逋局犹故也。请五十万饷、请抚赏、请马价、请塩课，而部覆俱不应也。请本色二十万石，仅以二万石应；请火器三万位，仅以二百应；请宗禄而终以自行设处应也。臣人微望轻，言不足听，独不念大同关系之重而情势之危耶？得旨：张宗衡旧年八月上疏，慷慨任事，自称查获炮矢无算，炼火器手二千，两月可成。今已七月，一无足恃，是何前后矛盾？辽东往弊，皆由臣下玩寇冗费，致海内虗耗，岂得援以相比？张宗衡受国重寄，宜实图策励，相机御抚。京运二年的作速续发，山西、河南欠觧民运咨抚速催，火药火器工部酌量再发，其抚赏银货据疏有二十万，督臣面请五万未动，兵部又题发五市马价三万，因何尚称不足？如插果要挟无已，惟有爰修战备，市口将吏人等输情邀利者立行访拿正法。所司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