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六 崇祯四年三月（一）
三年辛未三月乙亥，朔。
三边总督杨鹤疏奏：保安失陷，非得大兵协剿，势难殄灭。臣于二月初二日整搠就道，移镇延安，督兵进剿，而靖边道李若梓、榆林道张福臻等大兵俱集，数战数捷，神一元己被擒斩，令官兵占据西山，绝其水道，贼困孤城，旦夕可下。然东有河曲之贼，南有韩城之贼，臣当与抚臣练国事、洪承畴斟酌抚剿机宜，相机行事也。帝谓贼首既除，平复可望，当速图殄灭以靖地方。
陕西巡按李完法疏奏：番彝进贡，国初旧典，葢于怀柔之中阴寓羁縻之术，所以许其三年一贡，每贡一十四起，共一百六十余族，每族给勘合，准二人入京。嗣因回彝骚扰生事，科臣议照朵颜等卫，每起止用二名，虽为存恤驿递计，而于旧例中已十去其九。洮岷一带，番彝原属化外，止执旧例为词，启衅于阶文、西固间，几至不可收拾。臣恐贻患滋大，议于旧额中减去一半，每族令其一人入京，余在关外听赏，伏乞允给勘合以安其心，此实权宜一时之计也。
丙子，刑科给事中吴执御疏劾冡臣王永光屡荷特恩，不思尽忠报国，乃一味比匪，百事瞻徇，听王洽荐用王元雅而悞封疆，从张道浚推升尹同皋、降张光缙而紊祖制。最可恨者，永光屡奉明旨诘问，犹不剖露肺肝，敢于饰辨言以求免，此真怀二心而欺圣主者。至近日罢抚兼金之馈，不难自标为例。夫皇上之惩贪黜墨何如其严切？而诲贪崇墨乃自冡臣始，官邪何日正？宠赂何日清哉？值兹计典告竣，永光速当以礼自裁以终国家恩礼，皇上亦当急赐礼退以全永光末路，谅有不俟终日者。帝谓永光清慎素着，朕自有鉴裁，执御不得苛求。
刑科给事中常自裕以流贼克宁塞、陷新安、破保安，而宜川、韩城尽遭荼毒，因上疏劾总督杨鹤任事日久，既不能建功销萌，杜防于阴雨之先；又不能运筹制胜，剪灭于溃乱之后，任贼之倏而延绥、倏而西庆，昔据府谷、今掠保安，攻城屠邑，千里丘墟，曾不闻其如何遣将、如何励兵、如何截击、如何斩获，徒然养尊处优，拥节钺以自卫，宁不愧干城锁钥之司而负朝廷藩篱保障之寄乎？且也塘报迟至两三月之久，而飞报军情之法废；转托寄语以求自代，而抽身弛担之计彰。其朒缩怯懦之状已见笑于天下，又安望其属櫜鞬援枹鼓以戡祸定乱哉？祈敕下廷臣会议，如鹤才尚可鞭策，则令其奋力剿贼以收桑榆后效，如鹤才无可宽容，则令其束身席槁以听朝廷处分，断不可听之觧任，得遂其规避之情也。至于宣大总督魏云中，闻河曲之陷，愤王国梁之败，提兵鼓行而前，臣心壮之，以为庶几灭此朝食，奏凯在旦暮间。既而逗遛观望，筑垒远郊，不敢正视曲城，一矢加贼，何其朝气锐而暮气衰与？但其意气猷略犹足效用，惟在皇上一振饬之耳。总之二臣止可备垂绅正笏之员，而原非总督军旅之彦，皇上哲于知人，其于两臣之才品自有定衡，当不待臣言之毕矣。帝谓二臣已令戴罪自赎，倘再疏玩，从重参处。
吏部尚书王永光以道臣汪应元参劾四川巡抚尹同皋贪婪秽迹，中列同皋借宗粮、换赤金、勒程仪、诈贪弁、取毡条、征布匹、索道将、扣军粮、用旗鼓、克工食、媚崔魏、滥名器、蔑祀典等事，乞敕抚按一并勘明以释永光同里之疑。且谓同皋才锋犀利，气魄足以任巨肩鸿，惟是挥霍之概不免阔略，所以招人指摘，所列诸款多属乌有。而不能为之讳者惟征布、易金二事，然蜀布以搭散军饷，而余息且为铸本，易金虽循例交际，而发银非取民间，其情似有可原。况台臣疏论其守不论其才，今边方多事，需才孔棘，以治兵治赋卓有成效如同皋者恐亦圣明之世所不宜终弃也。
工部尚书曹珍以科臣周纯修言新令设处之非，中及买硝黄、铅子四十万金，部文许以正额抵补，及措纳完足旋以不准销筭请旨，且谓珍疏所引推官曹履吉署篆辉县措处三千金之事不可为训上言：臣部奉旨措买硝黄铅子，计价银八十五万有奇，总计臣部料价岁入该五十二万有奇，即令一岁之数尽充硝黄等直，尚欠三十二万八千有奇，而现在急工如山陵、坟工、军需各项何止百有余万？凡此措买之银即是各工所用之银，全扣于彼则全悞于此，且岁额止此，一旦突增八十五万，实缘边烽甚急，非常额可限，故不得已以措买价值听各地方设处，非窘郡县而开民蠹也。至于曹履吉设处三千金，臣以为当此匮乏之中，乃得急公守令如此，心嘉其能，辄以入告，今反为履吉罪，是不若未设处州县束手坐待之为愈也？总之有司诚从国事起念，委曲设处，何事不济？天下政坐无设处之人耳。今外解已断，臣部见在库银仅一万两，立见其尽，谈之寒心，皇上虑周民隐，特允科臣之请，以信前旨，臣敢不仰承德意？合行各省直将料匠等银扣完之日照旧起解，若德陵开工，原奉旨措发，景神等殿又系内工，刻不容缓，加以军需多款，一切莫办，仰恳救令九卿科道各摅所见以救目前，臣部幸甚。帝从其言，许各州县扣完措买之数照旧觧部，如有生节扺补，不动部额，不扰民间者，仍与优励。曹珍亦湏多方区画，不得因众议滋纷无俾实用。
丁丑，穆庙昭顺英妃坟园开工，遣尚书曹珍行礼。直隶巡按胡良机疏奏：旧抚郭之琮因兴修墙工，檄行通镇汰军六千余名，又前按臣叶成章以查盘汰革数百名，题明扣减，遂不复招，合之则额军缺七千有奇。嗣是，制臣魏云中请设两拹，各于要害宿重兵，葢以御寇不于边口而于堂奥，虽数十里，亦有鞭长不及之势，此确见也。昨年奉旨，副总兵王家宾已任西恊，刘元卿已任东协。家宾所拥，仍是镇城奇兵，兵重播迁，东恊有官无军，犹为虚寄，然则勾补汰军以实恊垒，即散成聚，移缓就急，宁湏再计邪？臣又尝取所设螺文格册，逐军验对，亦既逃故者不敢雇替，老幼者无一姑容，此番殊觉清楚，然未清之先病在清冒，一清之后病又在单虚，则经制中额军自是缺一不可。宣府凡三道守口，道属防插，即王家宾西恊是也；巡口道属防插并防东，即刘元卿东恊是也。而怀隆道属东，患最棘，岂容剖所有以与人？所当补怀隆汰额付之怀来游击，则不必增官而守固矣。顷抚臣沈棨添协定湏实兵一疏，视昔加详，昔欲张其两腋，今且峙为鼎足，居中运动，周应如环，计莫善于此者。
户部覆奏：广陵为东南财赋之区，城垣岁久多圮，版筑无资。旧许商人每引带塩十斤，征银五分，共银四万九千一百三十两有奇，已输过四万一千一百二十余两，即宜鸠工营缮，乃为部觧难缓，那借一空，今当作速追补，乃可无悞修城，宁得以那借之权宜遂忘经久之至计？乞敕下抚按即为查察前银，鸠工修缮，使南北咽喉屹然成金汤之固，则地方实赖之矣。报可。
原任南京礼部尚书孟时芳以《神宗显皇帝实录》告成，准加服色一级，具疏陈谢。帝温旨报之。
直隶巡按韩桢固损资助饷，命照数核收。卢洪蒙以徒罪发遣。刑部谳逆臣文卷甚异一案，张守春立决，龚一正监候。从之。
戊寅，直隶巡按胡良机以帝诘问通判安国栋将辽赏移旧给新一事回奏：国栋事祗因总督移檄抚彝总兵王世忠，令其停旧给新，葢谓积欠者尚可迟，而目前无容待，即以国栋所赍尽作冬季给放，卷册昭然，原无异弊。至于前任守道荆之琦累奉清查之谕，毕力详核，但以边海钱粮关系甚重，其在辽左旧欠既缘隔属，难以稽查，其在宣府新领又因逮系，无从质讯，今彻底清楚，亦无他弊，其后此之勉佐厘剔与前此之详慎踌蹰，总期得当以结钦案，非有所推避于其间也。帝以国栋滥给滥放与顾咸仁情弊相同，罪罚岂得独异？仍令另议之琦罚俸半年。
陕西巡按李应期以西路三堡既失而保安县亦陷，皆副将张应昌汛地，罪实难辞。至道臣李若梓职司边防调度，城守皆其职掌，汛地既失，罪亦难卸，应敕吏兵二部究议。章下所司。
命李嘉训管中军都督府佥书事。优恤□□阵亡孙枝秀、葛彩俱赠都司佥书，其世袭准升千户。云南道试御史王象云疏劾吏部尚书王永光职任统均，不能择用真才以仰副帝眷，乃用一老病之仙克谨而晋事败，用一曲庇之王元雅而遵事败，用一飬乱之王顺行而秦事败，用一昏惰之郝土膏为豫抚而中州有监旗之乱，用一玩寇之熊文灿为闽抚而闽中有海寇之警，天下封疆几于坏尽。迹其状而推其心，祗为中无确见，由人提掇，妄用狭邪，而转为狭邪所用，误倚私昵而反为私昵所欺，外寄于越位踬蹶之张道浚，内委于昏眊聋聩之吴鸣虞，卒使政以贿成，官由邪败。李子光以民壮而亦候选，吴中龙以黜生而为驿丞，徒为天下所笑。今羽翼既折，耳目无灵，何颜复列朝班？计惟有决志一去，选公忠清介以代所任，毋徒作耐弹之絮也。帝谓永光正在谕留，象云不必故行陈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