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一 崇祯三年十月(二)
福建道试御史孙征兰疏陈三款:一功令务急而反滞、一加派久苦而难再、一有司屡饬而犹纵。帝以其言多中窽,命所司覆行。兵部尚书梁廷栋等陈厘弊四款:
一曰屯田。祖制,以屯地飬兵,大约每卫足供五千余军及官舍俸粮之用。今军额虽亏,而地亩见在,乃管屯诸臣止问粮而不问地,以致地归豪主,粮出穷军,久之军逃粮欠,地之区叚亦移换隐匿而不可晓矣。臣在陜时,询一二忠诚武官,以为各卫鱼鳞册俱在,惟卫官及其识字知之,而日久弊多,恐得罪于豪家,故宁匿而不出。今欲清屯,宜专责省直营屯指挥使,将原额屯田尽数报出,敢有豪强阻挠,听指名参紏,治以重典。或卫所自行侵占,首报不实,而都司扶同欺隐者,听屯田御史指实参紏,亦治以重典,而屯田御史庇护乡绅、反行掣肘者处亦如之,则令行禁止,屯田计日可清。
一曰塩法。祖制,有边商而无内商,故塞上地辟而粟恒满,每谷一石价止二钱,其后改为折色,每引加课四倍,而塞上地荒,米价腾贵,斗米三钱,较之向时折阙犹多,此边饷所由诎也。今事已极重难反,当就见行事例一为厘剔。臣在南部见各商皆携重资,求要路,讲割没,讲抽掣,讲夹带者,月无虗日。夫行万金之贿者,必有十万之获聚;千人之金者,必有万人之役。一岁中间其所抵冒渗漏何啻千百?今欲疏理塩法,不必加课以重困商民,惟有力绝请托,严禁私贩,使存积塩多,守支不困,则边商得利,乐于开中,米价自平,虽不能预复祖制,尚可存十一于千百也。
一曰钱法。祖宗仿前朝令制宝钞与钱并用,后钞废而钱法独行,鼓铸益广,以天地自然之利,经理得人,其息无穷。乃法立弊生,甚至弊生法死。臣任留曹时,见工部先年有宝源局,已又增广铸局,每岁皆十二铸,每钱皆重一钱二分。其后贪污司官与商牙炉头因缘为奸,减铜多铸,每钱至重者不过一钱。前司空张辅之设法,以钱数准斤数,一时少清;近乃借口铜铅缺少,三两月始了一铸,而其实与商牙隐屏私铸,但不报完耳。此臣同县南京工部主事郑二阳亲为臣言之者。由此观之,是鼓铸之利国家得其一,贪官得其二,而钱又甚薄,安得不壅?今欲泉府流通,惟定为按月报完,照铜斤秤之法,则官匠无所容其侵渔,自不宜多铸低钱,而多一铸有一铸之利,不但钱流地上不可胜用,抑且官钱既重,私铸自难搀行,此一举而两得之道也。
一曰茶法。四川、陕西设茶马司,收贮官茶,立金牌符信为验,一以易马,一以抚番,一以制卤,所谓夺西人之腑脏而断其右臂也。国初茶无私贩,后渐生奸弊,近且公然与海外为市矣,而巡茶御史不深维法意,庇护商人,又创为赏勤之例,于正引之外给与茶票,使得私行易卖。于是商茶盛行而官引壅滞,番彛之上驷尽入奸商,而茶司所市者乃其中下也。且茶行广则番彛藏厚,叛服可以自由,而反以下马易我上茶,因借以收番,不才将吏又以私自所飬之马窜入彛马之中冒支上茶,而茶法马政边防一时俱坏矣。今欲清茶法,惟在禁官引,引不行于官而彛不得茶,即掠番无以自飬,番不为用,即彛势自孤,而我之储糈益固,此安边长策,不但蕃马一事而已。
一曰仓谷。祖宗州县卫所俱设预备仓以待兵荒,载在考成,法至详密。今州县赎锾尽入囊箧间,有登报积谷不过百分之一二,又多不实籴上仓,止以原银封待查盘,久之那移别用,或官吏干没,则申请上司,假以修城、修学、煮粥为名,一纸开销,动逾千万。卒有水旱,赈济无出,辄请蠲免,而蠲免者又多已征在官之数,民不见德而官缘为利。陕西连岁灾荒,民不聊生,抚按司道郡县官未闻不罚赎锾,而仓中无颗粒之积,然则各官考满册中所报积过仓谷者,其为虗名无实可知矣。今欲海内充裕,宜通行省直,自天启元年至今,积过赎谷若干,造册报部,以后衙门纸赎除觧京外,尽籴谷上仓,不许追银入库,任满之日,以积谷多寡分别黜陟,而宣大昌镇本色尚缺,宜仿古输粟塞上之法,内外文武官员犯罪者酌量轻重,以粮草凖之,则边腹之仓廋皆满,而水旱盗贼不能为灾矣。帝以所奏各款切中要弊,凿凿可行,所司逐项议覆。
己未,刑部以逆案许显纯、陈正已追赃十未及一为言。帝谓残恶助逆,诈骗多端,岂得宽庇若斯?命速行追比。
刘芳、龚世法俱以擅用勘合命俟賘完发附近充军。
刑部以逆案李映日、陆万龄等脱逃闻。帝谓诸人同建逆祠,法在不赦,见有籍贯,何称无踪?地方官任意骫纵可知,仍行督抚勒限严缉。庚申,以次日月食,免朝。改余大成为太常寺卿,葛如麟为陕西参政。
镌宣大巡抚杨述程侍郎秩,以原官回籍,仍料理候代。其汪应元、毕佐周、张茂梧特荐,原疏命通查进览。
叙诘防警备之劳:刘侨加太子太傅,赉银三十两、纻丝二表里;张道浚加都督同知;吴孟明加都指挥同知;史世载、项俊卿各加左都督;张茂忠加太子太傅;徐本高加太子太保;
曹邦泽、万邦孚加都督佥事;宋守仁等二十员各加署职一级。内署职者实授陈大本等三十二员准纪录;旗尉唐应士等俱升一级;防守各门旗尉门军张国维、费应元等各赉银五两,以示鼓恤。
四川布政司觧助陵工银。帝命川省四年分贡扇仍折价助工。
刑科给事中常自裕疏紏文选司郎中孙必显,谓以王顺行之衰庸不堪而推之抚秦,钱策之年力无似而推之操江,杨述程之朽拙无能而用为边抚,王锺岱之老病尸位而任以清卿。其先之条陈若彼而今贪污若此,前后顿若两截,言行迥不相顾,葢原系饕餮龌龊而伪托正直廉洁之情,阳假铁面冰心而阴济热中染指之念,特请审究追赃,以正其罪。帝命必显自行回话,必显辨甚力,下部院并核具奏。
辛酉,太仆寺卿郑宗周以登莱巡抚孙元化自任恢辽,请马价二万两帝。喜其实心任事,许以速发。因上疏诘之曰:元化称马价军需,难以急应,故先请二万。不知今日二万之价即可恢金州否?淂金州即可以二万之价且守且战否?又称暂用暂请,随请随发,不知暂用若干马价方可恢辽?夫开原、辽、渖、盖、海皆属辽土,不知恢辽者恢开、渖、乎?盖、海乎?恢之而敌不来,则湏守;恢之而敌若争,则湏战。战强守固,不知又当请马价若干数?下手结局,抚臣定有成算,乞敕兵部早与元化条定方略。若恐臣寺马价不继,并乞敕部及今豫讲支给之策。抚臣真心为国,决不漫以刍粮难应借口卸责也。帝谓军机、马政各有攸责,宗周不必越俎代谋,致掣疆臣之肘,所请马价遵旨即与措发。
专管饷务户科给事中许世荩上核饷条议八款:一严兵道之核实、一严饷司之收支、一部单之填报宜早、一循环之簿籍宜立、一考成之参罚宜重、一召买之锢弊宜剔、一申明挂号以便稽查、一设立承役以便行催。帝以为悉中窽要,命如议饬行。
南京户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吕维祺疏陈南庾匮窘危急之实,皆由户部之咨借为之。自万历四十二年至天启年间,四值摉助大工及兵工咨取、藩工借欠,共二十六万二千有奇,今悉置不计。户部实借折色共九十三万二百有奇、本色觧黔、抵漕共二百五十一万五千有奇,三项共本折三百四十四万五千一百有奇。除臣部题留事例、两年截漕三十万及以蘇松等府漕折抵完、江西南粮外,实借本折共二百六十四万六千有奇。臣部今日匮窘如此,户部独不念借动极多,一为援手,且日索事例、索铜本,犹龈龈焉,何也?然使臣部出入之数相当,尚可设法督催也。今臣查出浮于入之数,姑自天启六年计之,共少本折一百二十一万九千有奇,此亦第就觧收支放之入不敷出言耳,犹曰欠额可督催也。乃臣会计数年实亏之额,使各省直尽数觧到亦不能敷本色,即可通融折色,则悬甚矣。
臣彻底清查每年各款之入,止二十三万五百九十五两有奇,乃每年额支,除凤阳仓不算,其水兵营、陆兵营、奇兵营、选锋、武操、神机等营、飞英、锦衣、应天、镇江等卫,月粮、盐菜、马草、赏赉等项及文武官俸、宗粮、漕运、头二三拨等项及觧北铜本、织染局钦取等项、内官监铜丝网、工食等项约需银四十二万八千六百四十四两有奇,比入数缺额一千九万零四十九两有奇,尚有水旱之拖欠不虞之别费,每年额少一半,即使管子、刘晏当此,必不能为无米之炊也。一年如此,二三年后南部之额尽矣,必将溃败决裂不可收拾,乞敕户部念比肩同舟之谊,查未还二百六十四万六千之多,算目前紧急应支三十余万之数,谅臣部匮窘之情状,务将出浮于入之十九万有奇补足正额,庶臣可借以展布,不则臣将不知所终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