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五 崇祯四年二月（一）
四年辛未二月乙巳，朔。
工科给事中李春旺以大计事竣，地方不可一日无人，请敕部严限水程，令其刻期复任，仍行各抚按重加查核，倘有优游途次，枉道归里者重加罚治。其已经禠斥悬缺之官尤宜急补，若留部考选者恐滋热中钻剌之弊，当令移居城外不，许与京官往来，奔竞之风庶可少杜。帝以所言切当，命如议行。
兵科等科都给事中仇维祯等、掌河南道御史喻思恂等紏拾总兵王国梁、杨国栋、武平伯陈世恩、靖远伯王永恩、锦衣卫堂上佥书曹邦泽、原任副将任中英、卢抱忠、原任蓟辽总理马世龙、参将谢君恩等八员，乞敕部处分。章下所司。
准任光裕荫一子入监读书。帝命户部发蓟辽赏恤银三万两。
刑科给事中王家彦上言：延安一郡十九州县，三岁连荒，遍地皆贼，至于越都逾境，燎原难扑。苟为守令者能察其受病之浅深而为抚绥安戢，何至溃裂四出，一至于此？说者以为自东西交讧，征输日迫，正赋加派额必取盈，为有司者狃于功令，鞭朴横加，速之使乱，良亦不诬。今自怀庆、漕濮以迄楚省，其间揭竿树旗已有其形，若不豫图消弭，任其蔓延不已，贻害有不可胜言者。伏乞皇上念民生之不易，特加天语申饬，勿以催科而忘抚字。至于功令锲急，恐诸臣奉行之不暇，不免周章局蹐，滋为民扰，乞稍宽一分，俾得专意绥安。诗曰：不竞不絿，敷政优优。古人所称。化国之日，舒以长者，大率如此。倘必待其溃决不可收拾而始议抚剿，虽置各官于重典亦无益成败之数矣。帝谓弭盗责成有司，所言甚是。但其贪剥成风，不勤抚字，宁得诿为迫于功令？着严饬行。
刑科给事中吴执御上言：今日国势民情无如理财为急，而理财必本之经术，不可暂为苟且之计。尝考国初，永乐年间最为多事。计臣夏原吉殚力经营，未尝缺乏。非有异术，惟灼知财之源在于民，而理财必先治民，不先为蹙民之事以竭其源流耳。自是之后，如典史曾泉之治汜水、巡抚陈寿之抚延绥、叶盛之抚宣府，无不以理财着绩，无不本之于足民。然则自巡抚以下、典史以上，无一非保民之人，即无一非理财之人。司计者但当大展经术，与诸臣实求所以生节补救之方，万万非权宜苟且所能济也。又引太祖蠲恤建业、镇江、宁国故事，请除保河六府加派银二十二万，并各直省加派亦湏预示停免之日，使百姓知息肩有期，庶不至于召乱。若夫捐助、搜括二事尤难为训，并乞罢之，毋徒为贪墨有司藏奸之薮也。帝谓阜财必先裕民，自是正论。但加派原不累民，捐助听之好义，惟搜括虽易长奸，而得良有司处之亦不至为厉。乃执御不实陈生节良规，仅借经史成言沽名市德，殊非公忠体国之谊。
日讲官礼部右侍郎罗喻义上言：臣昨具愿切安民等事一疏，奉有安民治兵，正宜讲求，别立军府，是否长计之旨。同日又具欲求战车之用等事一疏，又奉有援引经史，备陈车制，即着臣制造进览之旨。臣于是感激，愈知奋矣。恭绎明旨，实之一字，臣拜手言曰：惟疑天下事着数尚虗也。即如置兵一事，我师一日损三千人，群盗益三千人，军资、甲仗、马匹称是，此非小故也。民之望兵若大旱之望雨，于时，石砫兵适至，殆天赞我也。按孙子云：凡兵，自战其地者为散地，力战则存，不力战则亡。兵畏死地而散者，近也。客兵遁走，无所归致，之死地而后能生，以战必胜。臣以为此事会不可失也，故即夕缮疏，惟恐后时，疏中步取之蜀，葢指此兵为言。今乃遣之出关，欲责民兵捍御，不以兵救民而又以民当兵，置清人于河上，春秋所谓弃其师也，弄赤子于潢池，论语所谓弃其民也。臣策春尽麦熟，饥民当分散就食，贼势当觧。即如此而民已病矣，况渠首未得，终为后虞，诚如圣虑所宜从实做起者也。恭绎明旨，长之一字，臣拜手言曰：惟疑天下事为计诚短也。即如理财一事，臣请征古今得失为皇上陈说于前。
昔在唐虞之世，禹宅百揆，任土作贡，因财于地，六府孔修，因财于人。何谓因财于地？凡物之情，贱土贵货，土之所出，虽贵贱也，贾之所居，虽贱贵也。取其所贱，不责其所贵，则易从矣。何谓因财于人？水火金木土谷谓之六府，修之惟人也。火之政修金，不可胜用矣；水之政修谷，不可胜用矣。因者天之道也，得天之道，其事若自然，斯其至妙者也。爰及周齐，太公管子笼山海之利因以酿益而民不知，斯其至巧者也。迨德既下衰，术亦渐坏。汉之桑孔取之民矣，然而昏钱酤榷犹取之贾，非取之农也。当时抑末重本，虽析及秋毫然不敢加赋，终汉之世，三十税一，民之咏歌汉德葢以此也。及宋而愈拙，王安石为政取之农矣，然而青苗助役犹曲取之未有，若今日照亩加派，乃至直取之也，是以政散民，流天下遂有不业之农。生员优免，自古而然，即谓复其身者也。今尽征之，天下遂有不复之士。夫理财之道，自管子而上可谓之生，自汉而下，皆谓之敛。生者，春也；敛者，秋也。生财则为大道，敛财则为小人。臣每思有以广之作，事有所因，功乃易成，藏其形，人乃不惊也。军府自古有之，至谓朝廷勿与知，此中未必无意也。近日上谕，亦有岂能纤悉代筹，毋徒一味吁请之文？军中之事，朝廷岂欲尽知哉？臣偶举一事：去年派价四万，买硝磺铅子于河南，一时价遂腾贵。铅子一斤银二钱，民间赔至十余万。夫铅子不产于地亩，明矣。惜哉不讲于任土之说也，如是无变计，恐每亩三厘又将不足矣。
臣有一言，敢敬告天子：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何亲何疏？惟善是召。一切条议，愿勿尽弃为虗文。夫使人不言甚易，顾皇上安得正言闻之乎？又有一言，敢敬告当事诸臣：议论不必尽同。汉时台阁有所区处公卿百官独执异意者曰驳议；其有合上意者报曰某官议是，此古法也。事期于成功而已，初时少异何伤？前日节省之议，群喙同声，以致减饷汰兵，流祸未已，为无驳正之者也。臣今欲以臣之言率天下之言，以天下之言议天下之事，以天下之事任天下之人。易曰：利用为大作。书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天下何忧不治乎？臣前疏言：兵乃道之一事。臣言甚大，不宜小用。至于制造则有司存，臣不敢奉诏也。帝以用兵理财必尽议确当方可施行，喻义敷奏不切前旨，令造车式进览乃仍以陈言支餙，径谓不敢奉诏，敬共之义何在？可自行循省。
南京户科给事中陈尧言疏紏冒滥京堂宋统殷、曹履吉、许如兰三臣。帝谓统殷戴罪剿贼，履吉方行查勘，如兰捍御着劳，升调俱出朕裁，何得逞意苛论？丙午，浙江巡按李柄疏荐工部主事黎九宽、南京户部员外郎朱葵。章下所司。起升吴士元为左春坊左谕德兼翰林院侍讲，管国子监司业事。起林铭鼎为陕西右参政，邹嘉生为山东副使，杨廷槐为江西右参政，调浙江右布政使庄祖诲为本省左布政使，江西参议李逢春为河南参议，浙江右布政使萧应坤为湖广左布政使，升贵州佥事杨加隆为本省右参议，襄阳知府于发藻为湖广副使。云南道试御史王象云上言：敌国外患，何代蔑有？惟在制治者预审其变而早为之备，猝有不虞，自可应时戢定，不至为深忧大患。诗言：绸缪，曰未雨易戒衣茹；曰：既济，良有以也。今者东插迭侵，不来则已，来必入；不攻则已，攻必破。此岂无城可凭？无险可恃哉？亦以平日火攻之具一无所备，舍我长技甘为束手耳。为今之计，惟有修火器一着，力省而功倍。一炮有千夫之勇，一邑有十炮，是隐然藏万军之势而且不糜我饷，不扰我民，不纷纷调援，而足自卫，可以定志壮胆，可以威远宁迩，可以御敌荡寇，城守之要，断不出此。乞严敕有司，自崇祯四年正月始，从此实实制造铳炮，皆自动心红、纸张、赎锾等费，按月奏报，宁少而精，毋多而滥，日积月累，三年之后，不可胜用，此亦衣茹彻桑之至计也。此外，目前之急着则塞井陉之口，以过晋寇东逸，毋使与东兵连结，扼蜚狐雁门之险以断北犯之路，毋使震动陵京为第一义已。督治昌镇侍郎侯恂请发澳彛所造大炮数具用资防御。章下所司酌给。贵州巡按张矿疏劾原任援黔总兵王国梁奸贪，请加摈斥。浙江巡抚陆完学疏报加增榷额、停修仓廒、增加塩引、搜括杂税、南马恊济、修衙银额、牙行换帖、凑觧纸赎、议捐公费、河滨滩荡、吏农班银、寺田起科、议革冗役、清汰虗冒、生祠变价、贾税酌征等十六项银数，请旨征觧充饷。督治昌镇侍郎侯恂条议昌镇旧军事宜，详列自备马薪水军及买马制器，并召补当支、见粮支放当照见月六事，帝以其条画精详，命所司酌覆。丁未，遣官祭先师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