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 崇祯二年二月（四）
庚子，四川道御史龚一程、山东道御史邓启隆因皇子诞生，各疏请召还言官。得旨：召还言官出自朕意，不必以大庆申救。
福建道御史魏光绪疏言：方今大患，无过边外插部、秦中大盗而已。插酋拥数十万之众，横行数千里，迫处近塞，以战则必非其敌，以守则必不能固。其计必出于款，而款必非旧额之所能得。少者十数万，多即数十万，此等大费，出于何处？不当预为会计乎？督臣王象乾风烛残年，旦夕莫支，即勉留视事而为万一之虑，谁继其后？今屈指中外，能胜其任者几人？
不当预为储蓄乎？臣闻偏头镇缺饷十八月，大同宣府缺饷八月，不知向来措给与否？而一带岁饥民荒，流亡相继，万一外内交讧，兵民俱动，何所恃以不恐？即今图之已为后时，失今不图，后将何及？则防边当筹之于早也。秦中大盗跨州连邑，业已攻破宁羌州、黄芦山等处，臣意将来必出于剿，无论中多平民，横杀可虑，而且兵行粮从，费将不赀。夫民饥而后为盗，有以赈其饥则不为盗矣。目今之计，宜缓征以安民心而易粟于邻近省分，络绎转运而又劝输大族散给仓粟，则二者人或骇以为迂，而不知徧地盗起，即不停征能输将之无后期乎？转粟一事，臣曾行之山东，即有劳费，然为民父母，宁有立而视其死者乎？臣又闻秦盗流入川中者已攻破剑巴、通江等州县，地方官有弃城而逃者，亦有捍贼全城者，而彼中一概隐匿不行报闻。抚臣田仰业已数被参论，决难展布，而近日曹钦程一案事势重大，又须对质，何不早赐允放，别选贤才，庶不至以封疆为戏也？帝是其言，章下所司。
兵科给事中陶崇道疏言：督臣袁崇焕请器请甲，责望于工部尚书张凤翔者甚急。乃凤翔以人言杜门矣，插部使人觇军中，谓果属王象乾则令屈膝降气，否则桀黠如故。及象乾病中舁出堂上示之，插使果俯首愿受戎索，越数日再来，象乾呼至榻前，宣示国恩，插使罗拜谢去，云不数日复来。象乾八十四岁老人，朝不谋夕，虽令张宗衡权理，而宗衡有宗衡之责，各有专司，不容互代。况司马堂原不乏人，何不特遣一人付之？而今枢臣唐世济、熊明遇等又以人言杜门矣，兵家之事，呼吸变更，疆埸之臣，以日为岁，不闻庙堂之上有何坐筹而徒事纷争，日生波浪，水火玄黄之战无故忽具，杯影弓蛇之疑转结转深，小臣以角口为令名，大臣以乞身为得计，国事何赖焉？即如臣同官薛国观言官乱政一疏，几至沸腾。夫国观处逆珰之世不称颂，不加衘，付词臣倪元璐典试江西，能与元璐同心持正，命题剌讥，人称江西试录为孤阳正气，餙斯已矫矫矣。即浮言偶及，自可付之公评，或就事而言，尽足伸其论辨，奈何释此击彼，引蔓牵藤，何为者也？沈惟炳、许誉卿皆济世之品，有用之才，当矢心慎后，任事之时，忽来无端之议，非虑其称干戈以相报，则忧其畏首尾而不前，二者皆贞臣之所不出也，乞皇上令工部尚书张凤翔即出视事以付袁崇焕之请，令兵部将侍郎中特选一员副象乾，申饬在廷诸臣循实业，勿构虚嚣，如此而后外患可除，内宁可致矣。得旨：关宁急请器请甲，张凤翔着即出视事，督抚不时需人，廷臣公举几员以便储用，时当多事，宜图共济，何得挟私纷争？着再行申饬。
辛丑，帝御讲筵，开讲，行京察。工部尚书张凤翔以人言乞归。帝优诏不许。
魏大中男生员魏学濂疏言父冤已白，请将阮大铖、傅櫆立正典刑以偿父命。帝不听。
杨濂男荫生杨之易再疏陈冤，谓臣父死于移宫，而主移宫者霍维华也；死于封疆，而主封疆者杨维垣也；死于移宫封疆两案，而主持两案者徐大化也；死于节次矫旨，而暗授票拟者、明肆诛锄者魏广微也。乞敕下法司，按律定罪，肆市戮尸，更按籍追没以充军饷。得旨：徐大化等自有处分，不必渎奏。丘志充论斩。
浙江道御史谭汝伟疏言：宗社之福，首重元良，普天同庆之时，必新恩以荅臣民之望，敢进刍荛以备采择。今天下之民亦靡宁矣，波臣有滔天之虗，卑魃有赤地之惨，流寇有劫掠之虞，东西有烽燧之扰，此诚所谓民亦劳止，讫可少休之时也。说者辄欲停加派，臣以为辽事一日不平则加派一日不可停。为今之计，惟有除京边加派全完外，凡历年各项之拖欠尽行蠲免，庶百姓万苦之余稍得一分抚字之惠，是新纶中不可无此恤民之政也。昔黄帝之致治也，六相比肩；虞帝之致治也，元恺盈乾。今皇上固唐虞之主，今而揆席之上寥寥晨星，虽三公可论道，要非集思以广益，况边庭多事，得一司马相公而边衅可以不生，是新纶中不可不先枚卜之典也。圣主之量，妙于转圜，雷霆之怒，不过终朝。科臣章允儒、熊奋渭、瞿式耜、台臣邹毓祚、房可壮、任赞化，或以激聒负罪，或以执迷获戾五行。今皇恩覃布之日，万物俱荣，而可令诸臣之郁郁穷岩乎？是新纶之中不可无赐环之恩也。原任太常卿陈宗契其才博大，其品高峻，当逆珰窃权，人孰不欲邀其一顾为荣？契独因其有事方泽，时珰视牲，忽出班与揖，宗契深以为耻，遂见几明，决辞卿位以言归，却少宰而不受视之义子干孙之辈、称功颂德之人，此为何如骨力？而今顾锢之山林，为圣世之逸民，诚可惜也，所当敕下吏部，速登启事者也。得旨：蠲逋等事俟诏条行，枚卜赐环自有鉴裁，不必渎陈。
壬寅，刑科都给事中薛国观疏请终飬。许之。吏科都给事中沈惟炳疏救任赞化。不许。升山东按察使郑国昌为山西右布政使。
禁民间私自阉割。上谕，略云：朕览《会典》有宫禁例一款：民间有四五子，愿以一子报官阉割者，有司造册送部选用，敢有私自凈身者，本身及下手之人处斩，全家发烟瘴地方充军；两邻歇家不举者治罪。我祖宗好生德意其至周密，故立法严明如此。近来无知小民希图射利，私行阉割，咨伤和气，童稚不堪，多致陨命，违禁戕生，深可痛恨。自今以后，且不收选，尔部可布朕意，多刊榜文，自京师五城及省直近畿州县、藩封处所、穷乡下邑，遍行晓谕，谕到之日为始，敢有犯者，按法正罪。十六以上罪坐本身及下手之人，十五以下罪坐主使及下手之人，其主使除嫡亲祖父依故杀子孙律科断，如系伯兄母舅、亲戚人等与同。下手之人必杀无赦，仍许诸色人等当时告首，本地官司奏闻赏银十两。里老邻佑歇家治罪有司知而不禁，并行究处。倘有强阉他人幼稚，希图诬赖的，讯明反坐，亦不姑息。布告中外确行遵守，体朕如伤之心，共跻仁寿之域。故谕。
癸卯，陕西道御史赵延庆上筹边五事：一责成宜专、一重臣宜择、一款局宜筹、一捍御宜早、一用人宜慎。帝是其言章，下所司。礼部尚书温体仁疏言：臣每诵诗，至巷伯青蝇之什，未尝不低徊叹息，以为谗人罔极，听察最难，故以曾参之贤，慈毋不免投杼。今攻臣者人言不啻三至矣，乃皇上于任赞化之疏鉴其诬诋，于毛九华之诗册则敕行查究，真日月照临不足并明，覆载高厚不足比德。臣自惟幼守先人之训，刻意自修，从无指摘，止因一疏紏邪，飞矢满体，甚至妻妾子女尽供仇口之诬，捏亵圣明之听睹，臣尚何颜以玷班行而辱国体乎？若再隐忍不去，是真捐廉鲜耻、顽钝之尤，皇上亦安所藉若臣而用之？此臣之不容不去者也。帝慰留之。
宣大督师王象乾疏言：插部约于二月二十二三日来杀虎堡讲赏，臣伏枕思曰：使插果未悔罪，不必念臣旧思，屡请讲期，尤不肯遵臣病中之谕，屡易讲期，臣得以自信信之。苐闻其调集人马、整点器械，情形叵测。且臣原谕得胜堡讲事，取其地方要害，易为防御。而插恐我有计，必欲于杀虎堡亲讲，斯又不可不为万全之虑也。已咨会三镇巡抚，檄行总兵官驻札适中地方，严加防备，并谕和阳道仙克堇代理一切抚御事务，及抚彛总兵官王牧民、番僧王喇嘛、中军副总兵曹鸣雷统率副将万化孚、孟兆、郭登选、庞永禄、游击阎守信、宁宠、颇希牧、蘇其民、都司杨其壮、王敬忠、侯承恩、孔登科、刘承恩、守备甄祥、王三才等，当于二十一日前往杀虎堡，先为可胜，以待插之来矣。章下所司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