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五 崇祯二年六月（三）
户科给事中杜三策疏言：臣向遭珰祸，里居四年，鼎镬余生，重见日月。今册封琉球，万里之行，将有日矣。在朝诸臣有怜臣摧折已久者，有怜臣子尚幼者，臣义不受人怜也。然有一二应除事宜不得不为皇上陈之：欲航海，必先造船。此船规制长十七丈、阔三丈有奇，曰稳舟、曰舵、曰桅采。自关中非数百年之木不用，非数万人之力不能运。闻往时船完，或二年，或三年，木植工价与臣等种种供应费皆不赀。臣等以为，欲集事，必湏重事权。臣虽远在海澨，犹是皇上耳目臣也，如不应命，许臣不时参奏，庶事权专而工课速，使命不至久稽矣。欲船坚致，莫如用人，此一船者，臣等之命系焉。应委同知一员、指挥二员专董此事。船完例同过海，彼知身与利害，则所造之船自然坚致如法。事完之后一体优擢。至于流寇充斥，所在见告，海上红彛出没无常。倘海寇突发，该省抚按发兵护卫，勿以事不相关视如秦越。得旨：所奏即与覆行，所司知之。
戊辰，免朝。
己巳，钱谦益杖赎，以钱千秋关节案引失于觉察律也。赐新乐伯刘效祖祭十六坛，又加祭三坛，遣礼部堂上官行礼，以昭仰体圣母孝思之意。庚午，陕西巡按御史吴焕疏言：秦自有寇变，独西安、汉中受祸最酷，而盗实发于延庆沿边一带。汉中之贼，绝非饥民，乌合半系边军，结聚几二千人。自去年西掠而东，又自东掠而西，盘据阳平关，直逼藩封，有轻汉中之心。若秦川则土贼、边贼、回贼、矿贼四种，或互相犄角，锋甚锐，余则饥民，随而掠食，诛之不可胜诛。臣与抚臣定计，汉中之役，任商雒道臣刘应遇；秦川之役，任督粮道臣洪承畴而关内道臣许都、翟师雍、河西道臣许鼎臣、孟楠、潼关道臣徐如翰及边塞道臣白贻清、叶震生等皆恊力剿捕俟。臣与道臣定议，先以计散后擒，因檄孟楠招贼渠韩朝宰、赵英会等来降，佯给红花、牛酒，饥民愿降者给免死牌，各归乡井而回、矿贼疑韩朝宰等卖已，遂割队而立，贼势孤，欲遁，而洪承畴、许都已督兵四集，直逼巢寨，孟楠已诱擒韩朝宰、赵英会等十人，参将裴世武等先破滴水寺，贼渠王坎子、董守君、韩门子等五人、参将石在廊、中军李满仓、李卑、赵宦伏破武亭等寨，擒贼渠张兴、杨思并土贼徐可见，等独回、土、矿贼惊逃，此庆贼觧散之形也。
至汉中之贼，道臣刘应遇督马步兵八百剿之，斩二百余级，贼丧胆，因紏入矿贼，势复炽，攻宁羌、攻沔县，应遇以抚愚之而亟调兵及，贼知兵至，应遇又多设疑兵阻之，贼惧不敢前。至闰四月初十，洮兵、陜兵齐集，兵威顿振，应遇誓师渡江，追至西乡王家庄，贼分四营，应遇授计都司觧文英、守备陈有谟等用火攻之，夜三更袭，知其中坚营于王寡妇庒，天将明，大炮突发，纵火延烧房屋，贼惊乱，我兵四面围杀，一营俱烬，无得脱者。其三营赤身弃马奔北山隅，我兵追杀，夺南山险隘。明日，游击薛来征兵亦至，我兵登高，下瞷贼营，分为三支，炮声如雷，矢石并下，自卯至巳，杀贼甚众。又明日，贼从水洞坝拔营走，觧文英、陈有谟已先占登高铺埋伏，又败之，余贼走白面峡，应遇谍知贼至鱼埧，将渡江，出于午峪，走石泉，来夜发兵，顺流下，邀其前路，贼不敢渡，复逾岭，而南营中哭声震天，弃妇女辎重而逃。我兵歃血定盟，必尽灭乃止。追至南骨都山，三路并进，火炮、火砖、弓弩齐发，斩贼二百余级，伤残逃命者止二三十名，而汉贼遂无遗种，此汉中流贼剿灭之形也。而翟师雍于耀州获贼渠任伊志等，而宜军中部间有投首自新者，许鼎臣擒贼渠潘世万等，捣其巢穴，徐如翰则亲至蒲白间，谕以祸福，群贼皆焚香涕泣。今汉中之贼已平，庆阳之贼亦将戡定，止延安深山有回贼数百与马兰山土贼狼狈相倚，臣等已檄总兵杨麒捕剿，决不养痈遗患也。章下所司。
壬申，谕兵部朕：以边事付督师袁崇焕，阃外军机听以便宜从事。乃岛帅毛文龙悬军海上，开镇有年，以牵制为名，全无功效，剿降献捷，欺诳朝廷，器甲刍粮，蠹耗军国，而且刚愎自用，节制不受。近乃部署多兵，来登索饷，跑嚣跋扈，显著逆形。崇焕目击危机，躬亲正法，责其十二罪状，死当厥辜，决策弭变。自是行军纪律，具疏待罪已奉明纶，一切善后事宜委任道将，仍榜示东江各岛，元恶既正典刑，逆节尚未及发，姑从宽议。亲属子弟及冒姓诸人悉从赦宥，将领量才授任，军士清伍给粮，辽民壮者入伍，老者纵归。朝鲜声援相联，亦与移谕。甚区画未尽事务听督师相机布置。向闻文龙贿交中外，流布蜚语，今事迹既彰，群疑可释，其在京潜伏党与所司捕缉，尔部即传谕知之。
以编修陈演等管六曹章奏。浙江道御史李长春等疏言：本月初八日，闻皇上御文华殿，独召礼部侍郎周延儒，日西而入，星移始出，语多秘密不传。噫！此何言也。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无私。我国家设阁臣以备顾问，设六卿以课职掌，设台省以司紏弹、主封驳，大小相维，壅蔽不生，祖宗立法良有深意。皇上欲问军国大事耶？一二执政敢不竭股肱？欲问官评民隐耶？二三言路敢不披肝胆？岂举朝皆不足信，独延儒可信？举朝皆不足用，独延儒可用乎？即有嘉谟入告，亦宜明布中外，宣付记注，使天下后世晓然明白，不可使人揣摩于不可知之域也。且皇上御极以来，屡试不测恩威，而物情帖服者亦曰功，或咸属自取宸断，总归无心，若偏听独任，将见赏一人焉，必疑之曰：此某人独对时之所汲引也；罚一人焉，必疑之曰：此某人独对时之所讥谤也，海内之恩怨集于一人而人主之威福反为不灵，臣恐朝端自此多事矣。即以延儒论，皇上固将用之臣，谓适以弃之何也？汉武帝非冠带不见汲黯，而苏轼曰臣虽不才，不敢由他途进。今日延儒不几以南衙出入，同北门学士乎？延儒何以自为地耶？而不止此也，监生胡焕猷一疏以赀郎而议枚卜，人谓语非无因，已为延儒之玷，今者此举，适从何来？此臣等所不能已于言也。得旨：周延儒屡疏请告，特召面谕，有何嫌疑？且朕前孰敢进一私语？李长春等不得横生疑揣，所司知之。
癸酉，兵部观政进士钱启忠疏请复设书院讲学。不许。
甲戌，山西道御史田时震疏言：人臣致身之道祗有去就两途，欲就则就，不得姑借去之名以餙其就之迹也；欲去则去，不得阴据就之实以托为去之说也。冢臣王光永，人皆以去效规矣，亦日以去自鸣矣，而始曰大计在即也，今察典报竣矣，继曰方泽肇举也，今殷礼告成矣，不知永光又复何待耶？词臣温体仁以会推未及，陡发难端，举朝堕其雪雾，曰钱千秋原未到官，今则着卫赦回也；曰此案原未结局，今则爰书可据也；三法司之招词谓出自钱谦益之手。种种诬人，而媚珰之诗则谓人诬已，愤愤不受，何其不恕若此？臣以为二臣者原非欲去者也，若欲出自本心，凡讽以去者，必怡然乐受矣，胡为积怨深怒，不曰聚族而谋则曰满朝结党，处处挑激，着着倾陷，成水火相煎之势哉？一番讥弹、一番杜门、一番请告、一番谕留，几以言去两字为邀宠固位之计，今尚托言决去也，其信然耶？至若申用懋者，唾骂之而不去，规谏之而不去，蒙面加都宪之衘，攘臂争司马之席，不复知人间羞耻事，又何屑责以去就大义，污臣白简耶？帝切责之。督师尚书袁崇焕疏言：毛文龙，不过一匹夫耳，何遂悖逆至此？则茫茫海外，固易为乱之地，而以能为乱之人处之，安得不乱？倘更填一帅，因仍其局，文龙之后宁无文龙？树敌酿忧，为祸滋大。文龙尝言，有众数十万，臣今至其地，合老幼止四万七千，然人也，而非兵。乃付参、游、都、守、中、千、把不下千员，旅顺参将毛永义所管三千六百员名，臣核其实，能为兵者不过千人，以此量之，则兵不能二万矣，此缺应停其除授，令中军副总兵陈继盛暂摄其事。文龙苛禁诸人与籍没人妻女为妾为婢者俱令继盛酌量开释，其改他姓为毛者不下数千人，俱令改姓归宗。臣宜扬皇上德意，自文龙伏诛外，不更杀一人，又移檄朝鲜，慰劳存恤，于见岛上残人从此始见天日，齐心内向，为朝廷有矣。帝优诏从之。
己卯，孝庄睿皇后忌辰，遣成安伯郭邦栋祭裕陵。庚辰，工部尚书张凤翔以库局已清，引疾求去。帝优诏不允。户科右给事中黄承昊条上塩政七事：一扣留之权宜通、一积引之欠宜酌、一私贩之禁宜严、一夹带之弊宜清、一掣塩之期宜定、一六县之引宜查、一已试之臣宜询。章下所司。大理寺卿康新民请勑有司讲祖训六条以几刑措。从之。督师袁崇焕疏言工部所造盔甲迟缓且不合式，请内外分造，如祖大寿式，并请发马价以壮军威。章下所司。癸未，代王鼎□冑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