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八 崇祯五年十二月（三）
调季希揆为考功司主事。以南京锦衣卫掌印许自强为本省副总兵。
己卯，宣大总督张宗衡疏奏：河南与山西接壤，山西贼一日不灭，河南之害一日不除。然堵之于境上不若剿之于境外，是又远近不易之势也。旧抚宋统殷募毛兵二千，臣咨请亟发，抚臣樊尚燝以未奉会剿之旨，恐被越疆之愆。乞谕令速行，并敕山西抚镇率李卑、艾万年二将星驰会剿，毋徒以臣为孤注，致有首尾莫顾之虞也。
庚辰，大同廵抚张廷拱病卒。辛巳，清源王薨，辍朝三日。壬午，以二十四日万寿圣节，遣官祭诸陵。
是夜，有秦贼三千人，诈称秦将艾万年、贺人龙，提兵至山西临县城下，诱开城门，恣行劫掠。太监刘允中以闻，且劾地方有司隐匿不报，乞敕抚按再为查覆，并饬所属道府州县严加戒防。
癸未，升刘安行为礼科给事中。
甲申，工部尚书周士朴等以兴安州水灾，请将崇祯五年分车价悉行蠲免，其旧欠自天启三年起至崇祯四年，正共银五千二百两，俟六年起每年带征五分，陆续完销。帝依议。
加升刘惟祖左都督。
升胡沾恩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大同等处。工科给事中范淑泰上言：居中者须无逸以作所，斯有纲可提职要者；当执简以御繁，斯有功可课。苟思智太烦，或以劳明作之体，而纤悉必按，反以稽远大之图。天不言而岁功成，抑其有以先之者与。今回奏不厌数多，明罚不贷微错，皇上惩玩振窳，诚非得已。百尔臣工因鳃鳃然救过不暇，但恐综核益密，补苴愈工，而规避冀幸之念未必不由此开耳。且皇上宪天出治，常以如伤为念，而臣下无能仰窥万一，每有谳问，动辄经年，类多依回出入，屡烦明旨而始定，此非隐徇则瞻顾也。夫皇上虗怀听受，何言不从？倘情浮于法，与法浮于情者，奚难直剖于君父之前，使天下晓然见皇上于明刑饬法之内不废泣罪觧网之仁，不亦刑措之遗意也乎？抑臣闻心者，事之宗也；效者，心之舆也。尧舜精一传心，匹夫匹妇不敢有求胜之念。皇上祗承天命，夙夜罔间，即端居大内，何念不关寰宇？而忠臣之爱君也，不称其所已进而常防其所不必然，则以心之为用也，綦神百□□未必不放，一放旋已外驰，及外驰而物累窥之，不惟情缘足以移我之心志，而名实还以窃我之意向，自非日萃于中正之规，而确有把柄鲜不为物胜者，故敬要也。臣言无当，臣心何知？诚见简则精神不费而耳目滋广，宽则腹心自裕而手足可施，仁则血脉交畅而荣卫亦坚，敬则神明在中而性命各正。恃此道也，可以寿身推而行之，可以寿国人至而天从焉。臣所谓进万年之觞而赓金鉴之颂者，端在此矣。帝谓圣治仁敬，允属治原，但专尚宽简，亦非饬玩振弛之法。
江西道御史梁士济上言：《易》称尧舜穷则变，变则通。而史称三代之政若循环，忠敝则救之以质，质敝则救之以文，此尧舜禹汤文武所以立隆为极而千古称圣也。皇上惩人心之玩愒，悯百度之废弛，间或严以济宽，先罚后赏。数年来百官凛凛奉职不胆，而海内亦稍振其聋聩，葢变穷而通，夫亦心尧舜禹汤文武之心也。乃国未富而兵未强，水旱盗贼之灾不时见告，臣恐宽严终不可偏胜而调剂妙用更烦圣裁也。葢海内惟民穷故多盗，以盗多而良民愈不安其生，以良民之怨嗟愁苦干和召沴而致水旱之变，乃军兴匮乏，又不能轻议蠲除以畅我皇轸念之德意。然则循此以往，太平何日可致乎？臣试以汉唐言之。文帝恭俭飬民而效，遂至粟红贯朽，烟火万里；唐太宗即位之初，霜旱为灾，米谷涌贵，突厥侵扰，州县骚然，太宗锐精为治，崇尚节俭，用贤纳谏，惠泽旁流，不数年而效至斗粟数分，囹圄空虗，外户不闭。此二君者，皆三代以后之圣主，愿我皇上取《文帝本纪》、《贞观政要》时尝观览，如问答于一堂，臣知必能契合圣衷而禆补羙政，胜于臣下之条陈万了矣。
葢皇上宪天出治，一政一令，皆当与《尧典》、《禹谟》争光于史册，不可曰姑以救目前之虚耗而权宜出之。臣所谓政体宜尊也，乃足食足兵者，臣下之责。年来诸臣竭蹶奔走，不称任使，而及于责谴，或经年劳勚而一眚遂弃，其生平或诖误无心，而诘责遂绳其欺罔。群下震慑，几无所措其手足。推我皇上之意，无非欲策励群才，使竞营业职而为天下急太平耳。然而亮工熙载之至理则自有其道矣。臣读《虞书》五篇，天下之大经大法，犁然大备。及叙功成于《皋谟》之末简，帝乃作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夫百工之熙，亦即六府修、三事治之谓也。观于此而知天下之事业悉成于天下之人心，而激劝鼓舞，使群臣忻喜趋事，如手足之自快其持行，乃能兴秩事业，高出千古，平成永赖也。今我皇上聪明神圣，天纵首出，求治甚殷，因而督责颇切，似群下无足当任使而独以聪明神圣运于上者。夫圣人劳于求贤而逸于得人，则宜加鼓舞激劝，俾智者喜竭其谋，勇者喜效其力，人人乐于趋事，其报功不更广乎？
夫财用方急，臣不敢言蠲租减税也。然君子用一缓二，调停自有妙术。究一岁之中额亦不失、民亦不病，而朝廷常悬一宽大之象，是即休养海内之元气也。时事多艰，臣不敢谓惰窳之臣可勿问也，然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但使功过分明而前劳不掩于后罪；罪疑则予以从轻，究竟赏罚平明，朝廷常存一好生之德，是即鼓舞群才以康庶事也。王道无近功而日计不足岁计有余，但愿皇上一转移间而四海皆春，唐虞熙皞次第可致矣。帝谓臣子廉勤恪职，自当民安政举，但一于宽简则政体人才日就废壤，又安望隆平乎？诸臣其务为体国之言，以共勷至治可也。
乙酉，以林焊掌翰林院印，丁进掌左春坊印。
加曾楚卿为礼部尚书。
丙戌，户科给事中吕黄锺以其乡山西久被寇惨，目今总督张宗衡与抚臣许鼎臣、按臣李嵩、总兵张应昌督禆将李卑、艾万年及昌镇援兵左良玉、秦督洪承畴、总兵曹文诏等奉会剿之旨，相次鳞集，全晋生灵将有更生之望，神京右臂可无垒卵之危。然而未可漫然从事也，必扼其要、揽其全而后军心联络，克奏肤功耳。因陈和衷、赏罚、措饷、分守四急务，请旨申饬。帝以有旨报之。
陕西驿传屯盐水利按察使王振奇条陈地方安危利弊七款：一裁站之宜复、一贡彛之宜饬、一屯政之宜清、一盐法之壅滞宜疏、一兵马之粮饷宜筹、一三边之操练宜精、一监军之纪律宜肃。章下所司酌议。
吏科给事中吴麟征上言：今天下民生憔悴极矣，抚按监司去民稍远，有所施为，非郡守不达。而郡守廉，县令不敢贪；郡守慈，县令不敢虐；郡守精明，县令不敢丛脞。则亲县令以亲民，而朝廷所藉以综核之者，无过此良二千石而已。臣以为宜仿章皇帝时擢用况锺等九人例，于边方畿辅之地、兵戈骚扰之乡、水旱频仍赋役艰难之处，特加选择，廷推礼遣，假以便宜，责令久任，凡民生疾苦、吏治臧否，使得自达于天子，而抚按监司坐而考其成，毋掣其肘，迨绩成而后显叙之，此所以端表帅而安民生也。至于吏部为人才消长之源，无论冡宰统理百僚，即司官亦权衡百辟，此天下第一关头，宜以天下第一流人处之，而居是官者亦不可不以天下第一流自待。然四司中惟选司为最难，必以绝请托、断贿赂、厘奸弊、进贤退不肖为己任。如凭竿牍为升沉，则侵于人；视暮夜为优劣，则役于货；应升应选，止据当该之呈案而茫无分辨，了无稽察，则役于吏胥。有此三役，司官大受困矣，天下人才亦大受困矣。况又有奸书积蠹窟穴其中，溪径百出，诈伪不可究诘，于是每遇铨期，官吏通同，猫鼠共穴，卖官鬻爵之窦大开，冠猴翼虎，磨牙四出，小民亦大受困矣。
夫堂堂选司，因九流澄叙之阶乃竟成万方酿乱之府。善乎冡臣赵南星之言曰："天下之行私最便而得利最深者，莫过乎吏部。"今负斧之使巡行一周，必严加考察，至再至三，何至于司官而忽之？臣谓宜于升转之时，还加考核，问其进贤者几何人，退不肖者几何人，却贿发奸、拒权要之请托者几何事？使树品千秋者卓然有以自见，而贪人鄙夫不至蒙面幸免以去，则吏部好做之谈庶其衰止乎。帝谓知府于吏民最亲，委宜择贤久任。选司自须严执，岂容任意轻徇？其所陈升转考核诸事通行酌议以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