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二 崇祯三年正月（二）
建昌中军白衍庆乃白飬粹义子，说其主将冯光远降于大清。庚寅，以失机，逮蓟辽总督刘策、总兵张士显于狱，论死。翰林院庶吉士觧胤樾上言：国家设立九边，以一镇之屯飬一镇之兵，不足则佐以塩法。
初无所谓京运也，自塩法坏而屯政荒，京运遂不可缺。然军丁有占役、老弱有充数、月粮有克扣、修筑有破冒，忧时之臣见户部措饷之难，条陈节省，葢欲为国家省无名之浮饷，非为封疆裁有用之实兵也。乃枢臣不筹边防利害，以减汰责边臣，边臣弗量时势缓急，以减汰为能事，腹里汰，冲边亦汰；客兵汰，主兵亦汰；守兵汰，战兵、哨兵亦汰。督抚止听报数于将领，将领仅以文书应故事，于是占役者未必归伍，精壮者或反落籍，克扣者如故也而饷仍未果军之腹，破冒者如故也而边仍不得饷之用，节省之名虽甚羙而空虚之实遂中于各边矣。往年戚継光总兵蓟门，修险设防，筑台远探，纤微无所不周。即以哨探言之，有直哨、有横哨。直哨者分班迭出，直入敌营，与之为市，其粮最厚；横哨者驻于边口，待直哨有信，分道飞传以便策应，其粮次之。是以敌之动静我得预知而为之防。自王应豸为巡抚，务为节省，将哨兵汰其大半，人少则不敢分班出入，粮簿则不肯往临死城，而所汰台哨诸兵骤革钱粮，资身无策，相率而为盗。前日既为鼓噪之倡，近日更肆勾引之毒。谋国者见小遗大，顾利忘害，使百年来豢飬之兵不侦敌而反为敌用，岂不深可痛哉？以至遵化雕残，京师危困，援兵四调，广支行粮且勿论，生灵涂炭，国势震惊，但以前日所省与今日所费校之，已不啻百千万倍之不侔矣，甚矣！节省之名不可信，而减汰之害深可忧也。遵化势已燎原，各边渐成厝火，惩前毖后，正惟此时。臣谓使一饷实练一兵，一兵实饱一饷，即不必加饷增兵，自可令封疆无意外之费，又曷俟减汰额内，徒以隳军实而贻后灾乎？乞将遵化台哨等兵即为查复，以克扣责之将领，以破冒责之督抚，仍谕各镇督抚道将振起精神，破除情面，实修屯田，兼理塩政，权本镇之事宜而举行其必可效者，于以规复国初之法，待所入渐充，即京运亦可逓减矣。部复从之。河南巡按吴甡疏奏：抚臣赴援出境，臣谨移驻磁州以识席槁不宁之意，且保境恤民，召募义勇，收买马匹，拣选偏禆，整理旗帜器械，奉扬皇威以固疆场，待京邑复安乃敢渡河而南行巡方之事也。帝报闻。山西巡按陈廷谟觧银助饷。下所司核收。郧阳抚治梁应泽奏发兵入援。报闻。
辛卯，帝阅御史曹暹疏，知旧辅申时行向因内阁请立皇考有密揭，剖明不与一事，命礼科亟简前揭进览。时申用懋方罢兵部尚书，未出京，尽橐中所有求觧于中官及内阁科道，始得以遗失上闻。其实时行此揭当时因人言踵至，执阁揭无发抄例，已从科中橐归，值日给事中罗大竑出疏参之，坐削籍，中外喧传几四十年，独帝不之知，故用懋得而揜之也。
擢张凤翼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总督蓟辽保定军务。职方郎中余大成以尚书王洽服刑、申用懋被斥，自劾当罢五罪。不允。直隶巡按龚一程以时已入春，阻兵漕艘亟当起囤南下以便新漕，并请漕储道周邦鼎加衔久任。部覆加邦鼎浙江按察司副使。报可。
通州总兵官杨国栋疏奏：自万历末年以来，竭海内物力，瞢然未得实着，驯致内地创残，流血千里。夫主忧臣辱，凡有血性者，宜何如奋励以雪国耻？臣有通言通，旬月之中，虽有一二零星斩获，无损毫毛。盖缘无将无兵，无马匹器械，无舍宇廪给，惟藉客兵数千分布城垛，晓夜毖慎，僥幸无事而已。窃以通为神京咽喉，百万漕粮所储，严兵设备，非二万人不可，诚使得如臣所请，加以训练，敌来可迎战于前，敌去当尾击于后，不更烦东征西调之纷纷矣。至于事权贵专，兵机贵密，一监军临之已足，何必布列多官以滋掣肘乎？帝命需后命行。
壬辰，逮山西巡抚耿如杞、总兵张鸿功于锦衣狱，以其入援兵溃也。
初，帝命六科各选给事中一人，捡促六曹应行事务。至是，吏科等科都给事中陈良训等条列注销事宜四款：一议立限。六科湏知载宪，宗明旨，各衙门章奏俱以五日为期，赴科销结，其稽缓者，臣等得而参之。令天语重申，凡在内覆奏，在外咨行，仍遵五日为期之制。其间有事关军机呼吸，当办者固当较此期为更速，而事湏商确；难于立决者亦不妨凖此期而稍宽，要以求其至当而已。一议奏报。各部之事，既立限完结矣，但诸科日日奏报，不重烦圣听乎？所宜于每月之终分别开陈，则言始不渎而听亦不烦。一议参治。各部移行省直之事，皆严立程限，知会各科臣等置籍填注，按期查核。其逾期不到者即以白简随之。一议选委。臣等祗奉明纶，选委给事中端司捡促，吏科孔闻诗、户科裴君赐、礼科冯杰、兵科陶崇道、刑科王継廉、工科即臣継祖，就中或序应迁转，则别行开委，以正职掌。帝曰善。
礼科给事中张镜心上言：左辅伤残，堕城屠邑，误国之罪，实王永光为之魁。秉铨三年，全不闻堂属有交济之权衡，中外享得人之利益。即如蓟辽督抚，何等关系？乃一用王元雅，再用刘策，开门延敌，尚尔蒙面苟容，不思引罪。或借口于会推，或觧嘲于把持，岂会推者分过，主爵者独无过？把持者有罪，诡随者反无罪哉？况皇上望其主持则偏不主持，借保举为躲闪，是其奸也；皇上禁其更调则偏敢更调，当各曹多事而纷更，是其悖也；皇上欲其破格用人，遂以破格滥举，借加衘之推以赏奸，是其擅也；皇上戒其勿徇面，却以情面飬交，使规避之臣登铨贰，是其私也。试问举主之牵连岂可行于在廷，不可行于吏部？夤缘之迁调果屈于短驭，抑或利于优升乎？岂陆燧之加衘宜堂官授之意而司属代其罚？谢升之特推宜冲边则戒心，而炎地则引手乎？为永光者，其何辞以对？并参山东巡抚王从义勤王逗遛，宣府总兵官侯司禄失机倡逃，及掠民间财物诸罪。帝谓永光朕所倚任，不得苛诋。其从义、世禄，所司察议以闻。
顺天府府尹刘宗周报收埋战骸已竣，中有阳和游击毛国华、蜜山参将李胜松、守备梁才等尸，给槥其家葬之，并请量予恤典。
刑部主事陈烜奎报逸囚尽获。癸巳，山西道御史史范土以帝金瓯卜相，未能得贤上言：御极以来，告天择辅，而刘鸿训辈旋以不职闻。盖金瓯之内，原未有帝心简在之人，即皇天且奈之何？惟就召对时独鉴所收，加以简拔，斯可无遗贤之憾。帝报闻。兵部以湖广所觧军器火药屡试不堪，请发工部改造。帝曰：如此则将来外觧益滋滥恶矣，其酌妥驳回，勿使虗费。帝以驿逓裁节务湏定例永遵，而兵部所议参差未善，明系立意脱漏以为传会徇私之地，命遵照《会典》，与兵科逐一详议，勒为规条，务使勿滥勿疏，可行可久，称朕体臣恤民之意。
左都御史曹于汴请严馈遗之禁：凡馈人与受馈并罪；馈而不受，未馈而单款有名者止罪行贿之人；其缘事请嘱，及故为诬蔑者，俱审究实情，计赃受刑；如缉事衙门隐护不举，别有发觉者并罪如律。中朝之交际既绝，而外官犹科敛自肥，是为自弃名教，悉置重典勿赦。抚按知情徇纵，并以不职论罪。振肃官方，休飬民力，道无逾此。上从其言，敕吏部通行严饬。
擢胡福弘为山东佥事，监军通州。
调方一藻为山东副使。
自正月初三日，辽东总兵官祖大寿带领马步官兵三万有余入关。次日，犒赏众军，传谕本标俱为辽产，务加意守关，凡夺回车辆财物尽给本人，且加赉十金以酬死力。若山海失守，家亡妻子为掳矣。众俱慷慨听命，于是遣游击祖可法等四营驻防抚宁，大兵营于山海西关之外，别有降彝都司桑昂儿介领彝丁三千于关城三里外龙王庙下，营与祖营声势相接以备迎遏。山海守城官兵凡一万三千余名，大学士孙承宗与兵备孙元化、王楫、部差陈瑾、王四聪、刁化神、总兵官朱梅等悉心调度，城头四周设红衣炮五十余具，灭卤炮二千余具，城内掌号静街，鸣锣送饭，布置甚严整。大清兵自正月初二日攻永平城，至初四日城破初，八日由永平至抚宁，连攻二日。可法等伪于城上招之云：入城尽当归附。大清知其有备，于初九日移营向山海。初十日至凤凰店，离山海关三十里，列营三处。副将官惟贤率参游都守陈维翰、王成、李居正、郝尚仁等兵二千五百余名，设奇正二营以待。十三日，大清令六甲骑诱战数四，午时，从山湾突出，步前马后，云拥向城。惟贤等炮矢齐发，自午至戌，合战十余阵，大清以昏黑收兵。是晚，仍回抚宁县中，四将用炮攻，大清撤兵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