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六 崇祯四年三月（四）
方今为节省之说者，无所不用其极矣。然皆骛虗名而未尝稽实际，所以持论似若可喜而究之绝无一淂。即如裁灭驿递于以清骚扰冒滥之弊，厥名甚羙，乃徒使寇党负贩杂居旅店，其所禆司农者有几？若以恤民为名，宜举此项支费还之民间，今减派之令未行，而贫民之倚任辇为生者无所于泊，皆将散而为盗，是在官既不淂裁减之用，在民不亦受裁减之惠也，所谓名节省而实浮糜者，此也。
大凡搜剔吏治者，必湏深入其中，身历心觧，真于民情土俗靡所不道，故其说持之不劳而行之可以无弊。葢万方风俗不同，赢缩缓急倍蓰无筭，若欲徧两直十三省之广，操笔悬断，取其已定者更张之，虽使隶首握算势亦不能，况米塩薪水各有司存，而必经天子之裁定，无论过于琐屑，非职要之道，亦愈以棼天下之观听矣，所谓搜剔愈清而头绪愈乱者，此也。
自汰兵之说为延敌戎首，于是核兵者竞讳清稽而喜增置，俄而某处增侍郎矣，俄而某处增搃镇矣，入援之师自都城及蓟永，主客杂置，徒滋溃掠，而迄今不淂其用。夫兵多不练，何贵有兵？官多不能练兵，何贵有官？即如通昌二镇，各驻兵五十，此不过一兵备事耳，奈何两司马赘疣其间？虚糜冗浮，莫此为甚。臣谓昌平为陵寝重地，又黄花路一带，单薄难恃，以重臣镇之尚不为过，若通州则去侍郎□田搃镇，以其兵听津抚节制，则事权既一，节省亦不赀矣。舍此而十羊九牧，多指乱视，致客兵无安顿之法，主兵无训练之方，臣未见增兵之愈于汰兵也，所谓惩毖愈甚而颓废愈多者，此也。
自功令森严，屡烦申饬，止以惩虚责实耳。乃顾畏太过者转务为苟且朦胧之计支饰目前，而地方弥畏嚣多事，即秦晋寇报斩捕者，有焚而焚劫屠戮，声势暴横，臣恐可忧不在外患也。今且勿以有盗绳其罪状，而姑以弭盗厚其责成，庶志意淂展，防剿有机，或不至进退失据乎？否则一筹未施，切责日至，安知无互相蒙蔽，僥幸暂宽者，所谓操之愈急而应之愈缓者，此也。
凡此五大弊，其初未尝不从振饬图治而出，乃皇上极为天下殚虑，即天下亦极知皇上苦心，而条议纷烦，张弛两谬，支离苛细，究意无益于治。故人日不足于任，财日不足于用，事日纷而难理，民日窘而生心，此臣所谓中怀迫切，不敢不以画一之规正大之体进也。帝以其借端逞臆，切责之。
太仆寺卿郑宗周上言：流寇横行，荼毒山陕，我皇上宵旰西顾，念延绥凶荒，慨发帑金十万以赈之，威德并施，计当不日剪灭，是延绥之情景皇上固知之。乃晋地之情景则未有为皇上告者。葢晋土自天启初年以来，无岁不灾，而去年尤甚，重以铅黄之派，急于星火，转运艰难。在朝廷虽算价二十二万，而民间所费实已不止百万，有司但顾考成，新旧并催，鬻子卖妻，剜心敲髓，民之皮骨已尽。今日春雨未沾，风霾日异，人心汹汹，朝不保夕，弱者转于沟壑，强者瞋目语难，斩揭四起，势所必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何。我皇上试一思之，安乎？不安乎？夫当此公私交困，军兴浩烦，为三晋之计，臣不敢言赈言蠲与缓征停征，第恐瓦觧势成，议之无及，始用剿除之计。于是加饷增兵，所费又不止数倍矣。夫犹是晋也，恤之则为赤子，驱之则为寇贼，图之于未乱，则以守令保之而有余，救之于已发，则以将帅取之而不足，安危理乱，间不容发，伏乞敕部复议，早图收拾，使人心既定，贼乃可图，是在圣明一转念间耳。帝报闻。
丁酉，山东巡按余大成以察吏即为安民之本上言提纲、课实、治标三事。帝褒其切中肯窽，命所司通行严饬。礼科给事中卢兆龙因初九日阴霾蔽天，东南尤甚，数日来风沙昼卷，迥异寻常，上言：
天不无故而生变，人事臧否则玄象应之。今日封疆急务有当亟议者三：蓟辽非无事之地，总督非卧养之官，则张凤翼请病之真伪不可不确核以决其去留，母徒迁延从事，使封疆日就废弛而不可收拾也；东江有牵制之名，跋扈非能驯之类，则刘兴冶擅杀而负嵎不可漫置度外，而乏驾驭之方，致飬痈待溃，一发而不可救药也；至秦晋之流寇披猖，饥民响应，近且齐豫之乡所在见告矣，然任人以图贼，固不可不予以图贼之资，即如洪承畴，素娴方略，今且以空拳窘步，况其他庸庸者乎？为今之计，惟有依期给饷，尚可鼓舞军心，以为驱使，所当敕部接续措处，使诸督抚戮力同心，灭此朝食，毋徒横分畛域，坐视而悞军机也。若夫援兵扰民，已在圣鉴，且远方之民不服水土，逃亡之外，疾病仍多，虽云备留缓急，终非久便良图，费厚饷而飬骄兵，万非良策，则发遣错置又所当酌也。
戊戌，以广东海道张秉文为本省右布政使。调验封司主事郭都贤为考功司主事，考功司主事张忻为验封司主事。仓场尚书钱春以原荫子钱霖已中举人，请改孙钱宾承荫。从之。宣大总督魏云中回籍听勘，命张宗衡代之。以礼部郎中刘梦潮为广西副使，山东参政戴君恩为陕西按察使，起原任副使张应吾为陕西副使、庄浪兵备道，补周鸿图为山西右参政、岢岚兵备道。
总理粮储南京户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吕维祺上言：臣惟国之元气当培而致慨于吏治日坏、贪冗未息，谓向来元气销铄于痿痹不灵，势不得不亟为厘剔，然湏于更张，可鼓之余常存爱百姓以固根本之意，庶不致大弦急而小弦绝。无如皇上如天爱民之心尽坏于有司之不能曲体，臣不暇概举，即以吴楚江越南粮一事言之，己足见元气之竭，不竭于催科，不竭于加派，而总竭于不肖有司及不肖署官衙官也。葢彼既借口民瘼以耗南粮，复借口南粮以剥百姓，或索常例，或加火耗，或征赦免，以及私派迭征，科索使费，种种敲小民之骨而吮其血，使民谓子实生我而目□我以生。上屯皇上之恩膏，下蚀百姓之元气，皆由于此，大扺有司之大贤固少，大贪大酷亦不多，惟中等昏庸浊软之流十人而七，吏胥上下盘据其中，一任提线穿鼻，不敢为异。而道府牵于情面，不肯以爱民察吏为心，是不得不严责之抚按。宜令抚按以核报责理刑，以风励责道府，欲清官胥之猫鼠，先破上下之雷同。然而利欲入人膏肓，积习已成沉痼，亦仅免而无耻良心未动，更请以天语提醒，其夜气惕天网之难漏，立可鉴之前车，仍榜石衙署，俾触目共见，悬鉴自思，或可洒烦热于清冷之渊耳。帝谓所奏最悉弊源，各抚按宜加意厘饬。
己亥，以孔闻诗为礼科右给事中，陈献策为兵科左给事中。户部尚书毕自严上言：科臣许世荩建议将边省州县钱粮不由司府，径自觧部。臣思诏书方以完欠责司府，今令州县自觧，恐司府反淂借口坐视，又非厘剔国计之本意。莫若使地方辽远者照旧送司汇觧，其余附近之处如山东、山西、河南及北直府属应觧京边辽饷等项，许州县于司府领批赴部交纳。若邑小粮少，脚力为难，道路可虞，情愿类觧者，仍从民便，司府亦不得稽库别借，致有李代桃僵之叹。帝曰可。
庚子，以吴登仕前后捐助数多，优给四品服色。以宁绍参将马孟麟为徐州副总兵，贵州参将叚乔林为本省龙场副总兵。刑科给事中李世祺上言：皇上临轩策士，一日而进三百五十人，此三百五十人者固将藉为无穷之用，则今日关头，所当认取者有三：一曰观政之关不可轻过、一曰馆选之关不可幸入、一曰选除之关不可旁出。帝嘉其议，命所司严饬。辛丑，吏部侍郎谢升等以傅宗龙秩满劳着，请升太仆寺卿，回寺管事，遇缺即补。从之。壬寅，左都御史闵洪学仍以太子太保改吏部尚书。
擢刑部郎中黄修令为浙江参议。癸卯，工部尚书曹珍因山西抚臣宋统殷请，补发铅黄银二十三万余两上言：臣部措买之时，止准以应觧料价扣抵，原未许其以库银补还，此后未完铅黄价值合遵扣完措买日照旧觧部之旨，将天启五、六、七年匠价、翎毛、羊皮等银九百八十九两、崇祯四年以后应觧料匠等银逐渐扣除可也。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