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三 崇祯五年七月（四）
乙卯，晋王之丧发引，准世子审烜出城送葬，当日即回。
户科给事中冯元飙疏参督理山东军务刘宇烈纵寇养痈，妄持抚议及运官蒋其忠等擅辱命吏；镇臣侯良柱奉旨听勘，出疏反噬；礼部侍郎王应熊憾尚书黄汝良不听私嘱，恃酒肆詈诸事。帝谓叛逆必诛，屡谕甚明。其忠良柱勘明自有裁夺。礼臣素着寅让，何至挟私倾詈？令应熊自行奏明。
刑科都给事中陈赞化疏参宣抚沈棨讲和之专及枢臣熊明遇纵和之失，请即诛棨而罢明遇并禠罚科道紏劾之不先者。帝谓边臣欺擅，部科不行紏参，前旨已明，枢臣不必苛论。丙辰，升马士英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浙江巡按刘士祯再搜屯田佃价一千三百五十六两有奇觧助军饷。命到日核收。陕西巡抚练国事疏奏：秦中寇乱，惟神一魁、不沾泥两大伙为边贼之最强者。神一魁雄据于宁塞，不沾泥盘固于两川，皆延镇要害之所。不但别寇倚之为势，即客兵亦畏之如狼。神一魁、黄友才虽相继就戮，而余贼甚众，依然狂逞平凉，欲从凤翔走汉中，借深山为窟穴。镇臣曹文诏、杨嘉谟等百计图之，不大胜不已，不穷追不已，不尽杀不已。督臣洪承畴严檄催之；臣与按臣吴甡躬亲合力以成之；道臣王振奇、徐如翰等多方措饷行赏以接济鼓舞之；
而陇右道将堵截于西，汉中道将堵截于南，贼成釜中之鱼，然后降服者渐众，三郡保全，宁塞之局始结。自西壕以至庄浪，文诏等共斩强贼二千六百余级，恐零贼搜剿未完，督催仍未宜已。文诏等节次搜获三百余级，其遁入固原一带者，镇臣杨麒等复斩获二百余级，零寇殆尽。其混天猴一伙乘西安麦熟入犯，臣从平凉回镇耀州，此贼虽被张全昌、马科等杀退而强者遁入深山，祸本未除。督臣洪承畴以不沾泥大肆猖獗，关系延镇安危，故急统大兵而北，不沾泥果即就擒，且斩两川强贼四百余级，而大小头目授首殆尽，绥清一带不胜举首加额。止余混天猴及铁角城等贼，而混天猴伙内红狼号为最强，今亲率四十二人见督臣乞降，则余无固志可知。其铁角城诸处虽系贼之窟穴，原即贼之家乡，皆有妻子田庐，向因边贼窜入，其中故主客不分，尽号为贼。
夫边贼宜尽除也，土著者或不得已而从贼，可尽诛乎？似应分别晓谕，相机深入，剿者剿，安者安，以完此一局也。今督臣南回，张全昌、马科等俱至。目前裹粮誓师，先随混天猴所向，务期剿尽此伙，以正其劫饷杀官之罪。方使文诏、嘉谟等四面云集以捣铁角城诸处贼巢，庶几全胜之计也。然三军之命，系于一将，军士斩级者即有赏。若大将屡有血战之功不即优异，何以示劝？臣观懦帅之腰玉者不少矣，文诏有平王嘉胤、不沾泥、神一魁之大功而反不能加衘腰玉；嘉谟积斩千级，足为桑榆之收，如此而犹令其戴罪，屡叙皆若罔闻，令臣等何颜以相对乎？乞敕兵部速议前功，励其后效，则三军踊跃而荡平之绩易收矣。帝命照前旨行。
是日，昌平、遵化、通州、霸州、文安、良乡、固安诸处同时地震。丁巳，刑科给事中赵东曦以兵饷浩繁，加派、预征、搜括、捐助悉苟且之术，请于塞下兴屯，量给牛种耕具，三年后方十取其三以充军用。言路诸臣以诖误囚首诏狱，请稍加平恕，以容直言。帝谓北地屯种事宜抚按如奏饬行，至用法惟平，朝廷自有鉴裁，不必轻议。
登贼围栖霞县，刘宇烈遣路云芝救之，败贼于独山□地方。后二日，贼复以兵来战，又为云芝所败，围遂解。戊午，四川道御史李一鹏以东省叛贼孔有德等于是月初七日计诱抚臣谢琏、知府朱万年等出城讲抚，驱之归营，极言督臣刘宇烈庸缩怠弛，万不能办贼，请行罢斥，专责抚臣朱大典以一事权。登贼分兵围平度州，副将牟文绶、何惟忠等救之，杀贼首陈有时，贼奋力驰突，官兵死伤甚多，惟忠阵亡。
己未，兵部以山西总兵马士麟病剧，请令解任，调理别推能员代之。报可。处决罪抚孙元化、副总兵张焘，其道臣宋光兰、王征发附近卫所充军。兵部尚书熊明遇以玩徇疏庸、偾悞疆事命解任听勘。督理山东军务刘宇烈以违旨抚逆，轻损国威，命缇骑拿解来京究问。荣世子疏请补支前禄，帝以定例所无而本藩再被震毁，殊堪轸念，命所司酌议与之。户科给事中吕黄锺上言：熊明遇职任中枢，疏狂脱略，与诸大僚集议军国大事，惟眼光四顾，嬉笑谑浪而已，凡关切封疆诸务无一处不溃决，无一事不废坏，即如养成山东燎原之形，通同宣抚专擅之举。凡遇应议应覆事，宜率皆束之高阁，但云行文无益，又云就令行出文移外边，封袋亦且不拆。似此冥顽不灵，尚可腼颜司马之堂，少稽斧锧之诛哉？伏乞立奋霆断，毋致终悞封疆也。帝以有旨报之。
礼部左侍郎王应熊以户科给事中冯元飙劾其因尚书黄汝良不听私嘱，恃酒肆詈，具疏自辨。谓词林严事先辈，汝良在父事师事之列，无缘有轻薄之事。至目前台臣张任学一疏中间有无倾陷，不得以同乡疑为指使也。帝谓应熊与汝良两疏同辞，各无间言，宜即出供职，不必陈请。户部尚书毕自严等上言：臣乡莱围业已六月，抚贼之议不成，致谢琏、朱万年及徐、翟二内臣竟迫辱以去，皆奸督刘宇烈为之也。国法国体，一朝荡然无余，从兹乱臣贼子益不可问，臣等安能与宇烈共含垢忍耻立于覆载间乎？宇烈奉贼命则若蓍蔡，视圣旨则等弁髦，在外则直云讲和，入告则驾言求抚，此其专擅辱国，断送封疆，殆又甚于宣镇擅盟之事矣。臣等势危情迫，只得再吁恳于皇上之前。夫兵者，气也。一靡则无所不靡，一振则无所不振。若言抚者斩无赦，战胜者受上赏，则三军各奋死绥之志，群帅咸怀夺纛之心。今抚臣朱大典至军前，按臣谢三宾亦已入境，二臣素负忠义，新发于硎，必能一转覆辙，大张挞伐。至于偾辕之刘宇烈，并不足有无之张国臣，人人皆以为当撤，又非独臣等一乡之私言也。帝谓宇烈已令逮问，国臣于押发援兵到日即着回部。
吏科给事中宋权上言：枢臣熊明遇自受事以来，大凌则溃师矣，宣府则擅盟矣，秦晋则流寇之戡定未闻，粤、楚、贛、闵以及江右则山寇海寇之屠掠日肆矣。至东省叛兵，歼灭本易，而一筹不展，致莱城数万赤子抱头困守，望救眼穿，为中枢者梦魂食息，不当有一息之宁而竟漠然视之。督臣刘宇烈又以窥伺枢臣为诿卸之法，观望退缩，但持抚之一字，婉为揣摩，巧为迎合，与枢臣表里明欺，欲侥幸苟且了事。嗟嗟！莱城之被困者，几半年矣！时日不为不久，宇烈身为督治而坐观其猖獗，若此损威辱国，胡可宥也？祈速治二臣之罪，罢总督不设，专任抚臣朱大典以图贼，则事权一而功令肃，东省之乱当指顾可定也。帝以有旨报之。
四川道御史路振飞疏参督理刘宇烈，自入齐境以来，全副精神不用之申明天讨，而用之调停叛逆；半载时日，不用之歼凶雪愤，而用之角口争言。今日为贼上一本请抚，明日与贼约一期解围，始犹因怯生假，虚言抚以欺瞒君父；继则认假为真，缓吾剿以受其笼络。数万之师，逍遥河上，纶綍之重，儿戏军前。投孔有德以札使得借为赚莱之兵符，遣屈宜扬入城，不知实是奸细，致抚臣谢琏、知府朱万年并两内臣轻信而出城见之，胥遭拥去，闻报之际，人人发竖龈穿。通贼失利，辱国欺君，东人共愤，国宪必诛！夫四臣同时被掳，莱人正在危急，贼之所为并力攻击者此时，我之所当急为援救者此时。然贼以谈笑取胜，其心必骄，见莱无主，其心必易，骄而易，可图也。乞敕谕抚臣朱大典同按臣谢三宾誓师而进，内外夹攻，呼吸相应，因败为功之效于此可收。使莱城万一不救，人见易子炊骸，坚守六月，终不免于陷没，则青济以西，人无固志，天下事不忍言矣！帝谓东事已有屡旨，部臣去留，朕自有裁鉴，不必猜疑。
四川道御史王万象以本月十六日抚臣谢琏、两内臣并知府朱万年被贼设计诱擒参刘宇烈苟且目前以完抚局，致丧师辱国，遗笑千载，乞寸磔宇烈以谢全齐之人，即以新抚朱大典代之，立发尚方，使便宜行事，以鼓励兵将。仍敕按臣谢三宾，凡有逗遛观望，退怯不前者，得与抚臣朱大典先正军法而后奏闻。帝以有旨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