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崇祯元年十月（三）
御史李长春言铨曹胥役之弊，文选吏书分科承行，顶首相接，或万或七八千计。举贡杂流赴部听考者必结一吏书，如欲得府佐县正，例索银一二千两，求情打点，只手包定，长安夙有不悞主顾之谣。如考过官职，不论考案次序，巧立一论年之例，得遂上下其手。于是搀越起选者动费数百金，而拙者、贫者往往叹老死京华也。如地方缺出，先将美缺隐而不开，各得选官厚利，然后开报送司，暗号签头，致令夤缘者糜项踵以殉也。且也有资俸己深及署印代庖之官，或地方稍膻，恋不能割，每季厚馈吏书尝例，名曰压推。有在任无荐之官重贿部书，遂割他官荐语移裁本官名下，滥叨升转，名曰活截头。又有革职降调之官，部书受其贿，为之改头换面、为之援例取捷，不觉死灰复燃，名曰回生丹。夫朝廷设官，为民也，民以有司为命，有司以不贪为宝。似此授一职而出都门即以负债数千绾，若符而临地方，谁能不取偿百姓？官以贿得，亦以贿败，是谓书办借有司以朘民之膏，可也；谓有司竭民之力以填书办之壑，可也。冢臣王永光者，姑无论前此阿珰附孽，纯灰五斗不足涤其污肠，今犹混迹统铨均，将源浊而冀流之清，必无几矣！旨令长春指名参奏。以永光清慎不问。
南浙江道御史李时馨请敕工部将各题助大工银两清核，已觧若干、未觧若干，行该抚核查原报觧之数并觧银之官，刻期汇觧户部以充边饷。从之。
兵科给事中张鼎延言：王家桢、张维枢为法受过，自其应得。汤齐王揖顾敢反唇参讦，以小加大，是之为逆，臣窃恐天下名分从此荡然尽矣。近日塘报不无可异焉，张家口讲赏缓急何凭？永宁川申报彼此相推，卜永未有确报；敖庆全无形實；敌苏合谋，非一日矣，乃又报三十六家阳顺之，何恍惚也？万一愚弄，反复掩袭，边镇谁执其咎？凡此皆侦探不實，殆犹然归化城王问口子之故智乎。大理天下之平法，惟明允、按功罪以定赏罚，乃一字辄谪曹官，而贿改敕书及于宽政？封疆辄逮巡抚而督臣张晓飘然事外，逮抚而宽督，有此法否？此皆时事之不得其平者也，伏惟皇上深思省览。旨逮张晓下法司问，汤齐王揖候议定处分。
太仆寺少卿张泼疏陈忤珰削夺始末。报闻。工科给事中刘安行请查河南、山东二省应觧临德二仓粮折米交者限期觧入新饷司以充关宁缺额。从之。命兵部侍郎熊明遇、署兵部事恊理戎政侍郎李邦华署京营总督事。御史陈以瑞削籍。命查议征辽死难搃兵戚金及陈策、童仲揆议恤。宣府边外部落七度台吉死，或云被矢伤也。大学士李标等揭救熊奋渭镌秩。不从。甲辰，给故吏部尚书孙鑨妻钱氏祭葬。
沐天波嗣黔国公爵。西部饥寇三百余名入红沙梁口，官军击斩百余人，宣府巡抚李养冲以捷闻。乙巳，山东道御史蒋允仪疏言忤珰触祸，奸党王绍徽创造《点将录》献之逆珰，为出山修贽之礼，其后效之者有《天心》、《同鉴》、《盗柄》诸录，皆绍徽作俑，乞加削夺以为倾陷忠直者戒。命削其官阶并追夺赠恤。左春坊赞善刘宇亮假归。丙午，命看议原任吏部郎中蔡奕琛。
令查中外未完事件，并申二月中令中外章奏限十日回奏之谕。户科李觉斯因奏章发抄之迟请立二循环薄以备查核。允之。
吏部尚书王永光引疾。不允。
丁未，科臣章允儒等疏救熊奋渭及先被谪御史邹毓祚。已而，御史李懋芳等各疏申救，俱不允。
升南吏部考功司郎中吴嘉宾为陕西按察司副使。工部署部事右侍郎王洽请正计册以严考成，言工部四司料银每年四十九万二千七百三十五两有奇、柴夫银二十六万一千二百九十两有奇。自天启元年起至今年止，各省直拖欠料银共一百五十万三千二百六十七两有奇、柴夫银共八万一千二百三十九两有奇。今议本部将各省直分发白册，一本送各该都察院内搃开布政司某年该料柴银若干，分开所属府分各该若干，凡压征地方，以六年、七年为见征，五年、四年、三年为带征，二年以前姑缓不压征；地方以七年、元年为见征，六年、四年为带征，三年以前姑缓其见征钱粮，定限本年觧完带征钱粮。每年定征三分，以三年报完。其见征钱粮计道里远近，近者限正月终，远者二月终。各该抚院将原册注明报部，俱以银两到部为凖。布政司搃开完欠若干、各府分开完欠若干，十分为率，系完过几分、未完几分，各该布政司及府署印等经管姓名俱开列明白以凭查参。未完二分降俸一级、三分降俸二级、四分降职一级、五分降职二级，降职者住俸，各带罪行催，停其升转，不准考满，候催完方许开俸考满升转。六分降三级、七分降四级，俱赴部改铨。八分以上闲住。九分以上及全不完者革职为民。其带征钱粮每年带完三分，不及数者查参住俸，缓征年分有已征在官者截数起觧，不许那移别用，违者重处。如议行。
戊申，谕户部：朕惟京边钱粮原国家正赋，加派辽饷系军国急需，我百姓胼胝奉公，未尝不完。乃一人有司多方稽误，或杂项那借，或胥吏侵渔，或觧官沉阁以致运觧愆期、司农告匮、三军枵腹、九塞呼庚。朕轸念边士夙夜焦劳，各省直司府州县等官恬安积习，若罔闻知，各兢私营，藐玩功令，朕已有屡旨责成抚按督催参罚。尔部再通行申饬该直隶各府及各省布政司，每项钱粮起觧即以起觧日期及觧官姓名先行报部，该抚按于每季终将本季觧过钱粮若干通行造册奏报，以便稽查。岁终，朕寿节之期，司道官员进表，着该布政司府将各州县岁内完欠钱粮造简明文册二本，以金花京边为旧、以加派辽饷为新，赃罚银两造入旧册，督抚军饷公费银两造入新册，交进表官汇报部科，尔部据以参罚奏治。全完者纪录优擢，逋欠者分别革职降调，轻重处分。其有侵渔染指情弊，特行提究。朕又思左布政职事颇烦，一应钱粮文册右布政恊同磨勘，不许推诿，或两员内偶有员缺，其一员即遇升迁、公事，亦不得轻离职守，使吏胥因缘为奸。
刑科给事中杨文昌疏紏锦衣卫掌卫事左都督郑士毅、西司房提督指挥使于日升为田尔耕遗党，表里为奸。下部看议。南吏科给事中郭如暗免。
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申明宪规：一巡城之差当议。请依御史李应期条议六个月一换，庶月日颇久，得殚其摘发之长。一勘札之结宜速。在内各道奉批查议，催行犹易；在外各差发去勘札，查问大犯等事，动历年所不行结报，非以徇情则以避怨。当查其未完者催令照依宪纲蚤行完缴，回道之日开具已未完数目以凭考核。一各差职掌御史衔命而出，其察吏安民虽曰事同一体，就中职业亦各区分。假如巡屯者，当日查屯地、日督屯粮、日核屯弊，于有司之拮据屯政者则贤之，玩愒屯政者则否之；提学掌风化之原，所当倡率提调，诱掖青衿，岂仅于风檐寸晷之余指占文字，曰华藻如何、声调如何、取青紫如何，曾不睹卧牌敕谕如斯而已乎？此同职之折当尽而他差可推也。一互相馈遗可省，留赃罚于库藏亦为国储赀以济时诎之一事。再惟直指巡方承差，或以累百计，抑何多乎？何可不止其未来者而清已来？一资俸之序当循御史入台授差满，见朝俱有月日，其历俸亦有深浅，除提学等差旧得酌量，其余差遣升迁俱有依序之定规。连岁以摈弃者众遂致紊乱，此后合无照依资俸，未及者不得搀越，已及者不得推委，而纷嚣之端杜矣。皆允行。礼科给事中闫可陛言：天下之命寄于相臣，而相臣之职关乎燮理，故时平则在清凈宁一，巽以飬和平之福；时艰则在明作有为，震以破因循之习。乃今之时，不可谓不囏矣。皇上焦劳于上，干惕靡宁，下诏求言，汲皇若渴，此必股肱心膂、地有真實为国之臣济之以应变、匡时之才而后可上纾宵旰、下巩灵长。乃今纶扉之地虽不乏人，而以之供票拟有余，以之佐匡襄不足。且也政令不提其要，职业不计其终，条陈之疏有商酌而全无剖断，责成之旨似激切而實无考成，以故各衙门纷拿之政皆从政府开之，各衙门因循之习皆从政府飬之。每值召对，皇上之心所望于诸臣者不知如何恺切，所望于相臣者不知何如恳惓，而一去朝班，裦如充耳。司兵饷者但以条陈之疏塞责而不计兵何以清、饷何以足；司票拟者但以严切之旨诳上而不问兵曾否清、饷曾否足。信若此则天下何日太平？而皇上唐虞斯世之盛心何日得仰慰也？顷皇上俞台臣王相说之疏，令枚卜宜令在籍者先召入京，在京者先召入见，我皇上与之商确政事，亲相其才品、识力，果可以委大事，然后予之以相臣之任，而俾展其经济之长，则圣主不独劳于上，而中兴之泰运所倚赖非浅鲜也。报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