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五 崇祯五年九月（四）
葢陕西以一督、四抚、五镇、偏禆无数，又得三边兵力，方有头绪。山东亦用总镇四五员，益以关外彛汉精兵，始败逆贼，使成釜鱼之势。臣乡流贼五六十万，乃欲以数千之兵、一二之将当之，何异徒拳抟虎？不待知者而知其不能也。而所为急做者，则多择偏裨，如宣大禆将张国威、杜惟栋其人者，各统精锐，或三百，或五百，在精而不在多，分头合击，以责成功，此当议也。责成州县印官与本地士绅公议，各募乡勇，择有身家亲戚者充之，十人为一把，百人为一队，或一千、或五百，材官统领，仰官督率，使之人自为战，人自为守，各保乡土。钱粮暂摊地亩以免输助，庶富者不消而为贫，贫者不化而为盗，此当议也。夫数十万之贼，岂皆真盗？其中良民驱迫者不少。每遇战阵，先立招良一营，谕其投戈向善，则胁从解散，渠魁不难授首，此当议也。然招良一事，又在有司设法行之，良民从贼者，谁无居址？谁无亲戚？使之转相传引，开以自新之路，待之不死，将有源源而来者，此当议也。人恨流贼入骨，谁无杀贼之心？特未尝鼓舞之耳。急颁明诏，凡废弁及职官在籍与大力素封之家，有能捐助募勇，歼真贼百级、千级者，抚按纪功上闻，事平优叙。大开使过之门，与以功名之路，山右豪杰闻风兴起，莫不以杀贼为事，此当议也。
臣邑洪洞，斗大一城，逼处大宁、隰州之东。今两处既陷，逃难百姓蚁聚城内，庵观、寺院、学宫、庙宇，以至城楼公署，人烟填满，颠沛流离之状，郑侠难图。赖知县张问行抚绥得法，而冬月饥寒，内乱可虑。一邑如此，他邑可知。则拣妇女老弱以托亲戚，而练少壮男子以作外藩，一则可以壮声威，一则可以消内变，此当议也。诚以三大做，合之六急做，用燃眉之急智，为救焚之迅图，庶救万死于一生。若再延缓，则平阳失而全晋不保，即臣乡之田庐坟墓不足惜，皇上之神京右臂宁可不寒心哉？章下所司看议。
乙卯，以原任工科给事中刘安行为吏科给事中。少詹事刘宇亮以兄刘宇烈督理罔功，正在候讯，分当引嫌，请赐休致。帝不允。工科右给事中王家彦上言：闽海猾贼周三、李魁奇、锺斌虽祖継殄灭，而刘香老犹肆陆梁剿扑之谋，不可不预为规度。考国初之制，卫所之军即兵；指挥、千、百户之官即将。以臣乡言之，如烽火、小埕、南口、浯峙、铜山、五水寨之舟师，无非军也。至嘉靖四十二年，抚臣谭纶、总兵戚継光题复旧制，每寨设福哨乌桨等号船四十余只，于五寨中分二哨，屯大洋贼船必经之处，其余寨附近紧要港湾则分哨以防内侵，又于道里适均海洋定为两寨会哨之地，北抵浙之金盘，南抵广之柘林，联络呼吸，戈船相望。万历二十四年，抚臣金学曾委分守张鼎忠、都司邓锺相阅信地，复请添设嵛山、海坛、湄州、浯峒、玄锺、礵山、台山、彭湖诸游哨，于一寨之中以一游哨翼之，错综迭出，虽支洋旁澳无不搜焉。自升平久而额军额船渐失旧制，指挥、千、百户等官足不逾城，会哨之法遂杳然矣。至因而选民兵、募客兵、编乡兵又联渔兵，业与军而伍矣，夫昔之为军者一而可以杀贼，今之为兵者五而籍愈虗，贼愈炽。谈海事者所以太息也。按旧额而复之，依分哨、会哨法而核之，籍民兵、客兵而简练之，鼓乡兵而勿以官务扰之，复征沿海四十二澳兵之机警者，厚其犒饷，令侦贼所在而预制之，皆今日不俟再计而决者也。章下所司确议。
原任光禄寺少卿今升山西巡抚许鼎臣疏奏：臣受任节钺，将以讨贼自效，敢乞皇上之特恩者二，乞皇上之便宜者三。一蠲穷民之租、一增募勇之饷以明赏罚以作士气、一劝忠义以练乡兵、一分信地以责道将、一破资格以鼓豪杰。帝谓通省钱粮，岂得概蠲兵饷？已令通融裒益，不得频吁。至行间一切歼贼机宜，原无中制，着殚精任事，速奏敉宁。
丙辰，吏部员外郎牟道行以推升府丞饰卸，罚俸三月。以吏部主事陈观阳为考功司员外郎。以陕西参政梁鼎贤为本省按察使。
大清遣喇麻成精郎素等四人携书一封，从沈阳由大北首入口，投抚臣方一藻讲和。书称前在宣大已曾讲和，今辽东经年鬪杀，不是常法，但得贸易通行，岁币如例，便当休兵罢战以息两国之民。蓟辽总督曹文衡以闻，且谓边臣职司战守，恐以虗词疏我，边备除严加防御外，事干重大，不敢自专，谨将来人留馆，并原书未即开□□或径行送回，或赴京候旨，乞俯赐睿断。
吏科给事中曹履泰以其乡浙江旱饥特甚，恳请确核灾伤、赈济宽征、酌议改折。帝不允。
丁巳，以张至发为顺天府府丞。以邹嘉生为山西按察使。调王三重为文选司郎中。
四川道御史李一鹏上言：省垣之缺，几二十人，臣衙门更倍之。近奉旨，从吏部请，以六月截俸，八月发单咨访，而推知应考者止十三人，评博应考者不过十人，恐当事者为怜才起见，未免宽于考核，乞敕部再行清查。自六月起至十月内，有及期之俸并开复之官，仍与一体行取，务加严核。精选人数稍多则不患员缺之无补，搜罗既众则不妨拣选之过严，计无便于此者。帝谓考选湏精，择严□。□前已有旨，截俸遵照原限，不得游移，致滋营竞。
戊午，兵部以主事蔡屏周赞画蓟辽军前，为总督曹文衡所请，今督臣既罢，屏周仍当回部管司事。报可。
升傅宗龙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蓟辽保定军务。赠原任兵部右侍郎刘曰梧为兵部尚书。升李春旺为工科右给事中。
户部尚书毕自严等以莱城被围八月，城中文武士民忍死固守，忠义可嘉，请优恤殉难知府朱万年、巡抚徐从治，奖赏总兵官杨御蕃、登抚中军吴登泰、援将李景、张汝行、参将彭有谟、同知寇化、通判任栋、知县洪恩照及乡绅贾毓祥、张孔教、赵胤昌、孙善継、张忻、姜兆齐、姜兆张、毕拱辰、徐廷松、毛九华等，并分别州县被祸轻重，酌行蠲赈。帝命抚按会同监视将守莱殉节各官及被患应恤地方确勘以闻。
山东巡按今戴罪王道纯以得代复命循察吏安民之职，请恤劳瘁殒身分守济南道熊江、骂贼死难莱州知府朱万年，兼恳蠲免德州起至长山东西五百里内州县及青州府属县一年税粮。章下所司。
己未，予大学士温体仁妻严氏祭一坛，造坟安葬，仍加祭一坛，以示优恤。
庚申，刑科给事中锺斗上言：国家设官，一事止属一部，而特于用刑一节，有刑部以专理之，又有都察院同鞫问，大理寺主平反。总之一禀承于律，必使情丽于法，罪协其情而后已，可见祖宗重刑之意较他事尤为拳切，此群下不得以恩怨为出入，天子不得以喜怒为重轻者，良法羙意，岂不炳若日星？何独于今而用刑愈烦，律意愈失耶？总因问刑衙门于律意毫不讲究，所以一当断狱，条例茫然，再经旨驳，便尔牵合矣。大率移情就律，何曾按律定罪？即不然而中无确见，不敢成招，或前后延挨，或彼此推诿，以致初终异词，证佐改口，一狱而淹禁数月，传染渐入瘴乡；一案而沉滞逾年，磨累魂登鬼箓。诸如此类，实可涕零。臣科非不严催，终成惯习，至屡烦明旨森切，而无奈其因循目前，何也？
臣又见《会典》载问狱衙门供招之外不许妄加参语，诚以口供既明，何须蛇足？意念深矣。近供招多不出囚口，但雕琢为工，犯人难解，殊非刑名之体，此又以烦文而掩律意者。不思狱以得情为明，律以主中为要，情滥乎法，法逾乎情，皆非确拟。尝读书，见成王之命君陈予曰："辟尔惟勿辟予。"曰："宥尔惟勿，宥惟厥中。"夫成王，君也，不难降志令臣勿就君以就中，中也者，不纵不枉之谓也。况内外法司当思，法律，祖宗之法律；民命，朝廷之民命。而可不明制律之意，体钦恤之心，任臆强合以屑越其间哉？夫一女含冤，三年不雨，匹夫结怨，六月飞霜，以其冤抑之气有以感天地之和，召水旱之灾，关系非渺小也。兹值圣主当阳，多男应索，凝祥集庆，千古罕俦。正惟宽仁之性，上符帝天，即不得已而用刑辅治，犹以清释冤滞，惓惓申谕。诸臣何复妄为揣摩，不仰成皇上好生之德哉？乞严敕问刑衙门，一切谳狱，俱要讲明律意，不许少为增减、谬为牵合，倘有游移附合者罪之勿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