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六 崇祯三年五月（五）
壬寅，予故礼部右侍郎张邦纪祭一坛，减半造葬，以日讲有劳，加祭一坛。天津巡抚翟凤翀以天津兵备参政石声谐抱病杜门，应准加衘回籍。现有西宁参政宋祖舜领闽广兵列防河山□即应除补，刻期到任。癸卯，帝以中恊一带修筑墙垣墩台，实属紧要，命忠勇营提督御马监太监王应朝与云南道御史张茂梧专管查督边工，各给敕谕关防往莅其事。日讲官左谕德文震孟上言：臣感激时艰，痛心奸佞，具有讲筵已撤一疏，奉旨据实奏明。
臣敢不别白尽言以负皇上之虗怀乎？臣所谓吕纯如惨杀名贤，葢故吏部文选司员外郎今赠太常寺卿谥忠介周顺昌也。当纯如为福建守道，日以謟媚税监高采为事。比高采窘执闽抚，激成民変，纯如与宩携乎徒步，扬扬市廛，万众唾骂。顺昌时为福州推官，剪除税棍，抚定人心，纯如恨之，屡肆下石。后纯如插入逆党之局，躐取节钺。顺昌讼言攻之，语多过激，纯如遂挑激巡抚毛一鹭，复身入京师，与用事者构成李实之疏，而顺昌被逮且榜死狱中矣。同时惨死诸臣所号为彻骨之清及公忠亮宜、人人推服者，以顺昌为第一。其致死之由，全出于纯如，此天下人所共知今。忽上疏求雪，不但変天下之是非，而且摇皇上之斧钺，则由吏部尚书王永光为之奥援也。纯如家居每语人曰：冡宰不去，此案必翻，而永光与一二私人聚族而谋者，日夜以打破逆案、汲引群凶为第一义。
夫逆案之定，其主持全出宸断，敢有一人淂参末议乎？发强刚毅，足以有执，皇上于此持之确矣。而群小营营窥阚，以为旋转圣意，易于反掌。故首以边才之说进，而纯如之说即継之，呼吸通灵，提掇如响。不然则通政司官，固喉舌之寄也，非大力者主之，此何等事，何等人，而辄具匦以进哉？至祖宗设立衙门，如犬牙相制，良有深意，葢惟恐后世有专擅之臣一手握定，则无事不可为，故交相牵制以防其渐。如吏部尚书，榷棋重矣。惟权重故欲稍分之，而案呈必出于司官，冡宰且虗已以听，是堂属原不妨异同也。至台省为公论所自出，凡推升年例等大关系事，则吏部不敢自主，而必会同掌科掌道以定之。若近日推升年例，吏科都给事中陈良训谁为开送？谁为□诗订哉？臣亦不知良训何人，但见其持论则往往与永光相左，倘以其官箴有玷，则当先事紏参，不当临时默斉。而前此未闻有一言也，不过以其稍秉公道，每多参驳，乃偕外转以除碍手去之，如逐狐雏，而举朝莫敢吐气。闻永光在部，凡罔上行私之事，俱不待司官案呈，是可以无科道乎？夫逆党之时所以猖狂恣肆，几危社稷，祗为借斥逐逮杀，以胁守正不阿之君子。驯至上下雷同，一唱百和，此皇上所目击而心恨之者。今圣明御极，离照当空，尚欲弄此机关以图常试，此忠义之士所以愤惋而不平也。考选新资矣，才辈出永光，度无所施其笼络，乃独斥一才名素着、物望优帰之陈士奇以示有权，而十年冷署之潘有功亦以猜疑见弃，迨群情汹汹，众议沸腾，则姑为两请以摈之。大臣心术如此，斯亦不忠之尤者矣。
总之，今日边尘未靖，圣心焦劳。忠君爱国者惟当以论兵论饷为先，外此皆为闲着。而无奈永光之奸惟知营私植党，使小人乘机以鬪捷矣，者忧谗而畏讥，莫能以全副精神干办国事。即我皇上惓惓致意，责成永光祗以封疆重任，用人为要，而永光用人之效已见于前矣。以王元雅之昏庸，宁堪爪牙之任；以刘策之醇谨，讵曰折冲之才。而一则奖而用之，一则用而远之。边事破坏，皆由于此。今任事之人皆罹重法，而用人之人且侈然淂志，是何术之神奸，之巧也？臣于永光素无嫌隙，惟真见今日之患，外则东国、内则永光。而内患不清，外患不戢。适蒙据实回奏之旨，不敢一字含糊，伏望皇上先将臣罢斥以谢永光。若永光之专擅恣肆，揽权无忌，赫赫炎炎，日甚一日，将来不知所终。我皇上聪明神圣，自有洞察，亦自有独断矣。帝谓讲官怀忠启沃，循职自可敷陈。震孟任意牵诋，殊为多事。
户部主事李学礼上言：臣本文华殿辨事中书，僥荣二十载，蒙恩加臣工部主事。顷以边尘震警，户部借管客兵行饷，吏部覆改今衔。其时援兵环城待哺，冒昧奉役，每日东奔西应，惟恐有误。迄今数月，虽勉尽厥职，而资格有限，终非所宜。今边患渐宁，撤防在近，又何用代庖者之久假不归也？乞觧前职，仍带工部原衔办事中书，臣愚幸甚。帝以学礼改衔有劳，命与查叙。通州申仓小甲告发周京监督通州、中南两仓，任内侵蠹余米至二千八百三十九石。部行巡按御史董羽宸审实，请敕下法司覆勘定议。
甲辰，以永平知府张凤奇全家殉难，忠节可嘉，赐葬与祭一坛，仍议赠官，行原籍建坊以旌忠烈。
原任顺天府府尹今起改太常寺卿管上宝司司丞事未任秦聚奎以宿疾乞恩改南。帝谓以三品管六品事，于官制不合，吏部可查议另推。
户部主事陈振豪等上言：臣等奉旨纂修《赋役全书》，职方郎中周梦尹疏谓未尝身到地方，即成亦舛错谬戾而无济于事。信哉斯言！葢使身到地方，访之于缙绅父老，证之于府县有司，将无幽不烛，无隐不彰，与臣等之一无见闻者自别。然就地纂修，差官未免驿骚，臣谓各省宜有关差、有仓差、有塩兑差，原可兼任其事。即不然，巡按御史以观风问俗为职，其于督理尤便。第赋役系臣部职掌，其规则当定自臣部耳。且臣等磨勘福建书册，见其别无心计，祗以裁省抽扣为题以符一时之功令，裁省抽扣或十去二三，或去五六，几于器不足用。地方官必改头换面，别为差派之计，使民愈不堪命，是纂修非以为民，实厉民也。祈皇上念君民一体，以抽扣所入者觧部充饷，暂济一时之急，其裁省一项尽还之民，定例自书成后俱照数免派，则一代维新之治，上常足而下常有余，天下之人登春台、游华胥矣。帝谓纂修《赋役全书》湏经制周详，便民裕国，应否行各省定式查造并所议裁省抽扣事宜，所司可与督粮官酌妥具奏，早勒成书。
户部尚书毕自严等覆涿州知州李国俊恤驿蠲派及兵部改抵驿逓协济银两二疏，曰：涿州之罹敌患也，城垣虽幸无虞，村落已多焚掠，大非富饶之旧。臣等敢不仰承德意，俯念民艰而曲为之所哉？查涿州岁入南马银一千三百五十两，即外省协济之数也，而又岁觧蓟永草银一千五百九十一两零，即应觧京边之数也。顾协济已题充旧饷，似难更端，而政抵又祗奉新纶，何敢胶柱？权宜剂量，合如枢部之议，自明年为始，将外省之协济改觧京边，而以本州之京边扣抵协济，一转移而涿驿收缓急之益，僥轸恤之恩矣。然此通変之着非经久之规，倘两年之后涿地富庶如初，当仍复其旧，欲以订入《赋役全书》，殊未妥也。其蠲派一节，本州有预计辽豆七千七百石及续派京豆五千石，前任知州陆燧已完京豆二千五百石，念迩日援兵驿骚通衢，支应更烦于昔，其未买京豆二千五百石臣部当自设处买完，其预计之七十七百石原供关宁之用，最为紧急，当如津部与督饷御吏议，减二千石，津部代为补买，其余五千七百石仍令刻期买运可也。帝从之。
乙巳，以越其杰为山东佥事，监军通州。
神庙皇贵妃郑氏于崇祯三年五月二十五日酉时薨逝，丧葬事宜命照神庙恭顺荣庄端静皇贵妃李氏例行，即葬李氏园内，并择吉开隧兴工。
兵科给事中陶崇道上言：安奢兽突九年于兹，赖皇上圣明，抚道诸臣戮力，自旧岁七月后，凶锋屡挫，渠魁尽歼。天威虽张，时事亦湏通计。故臣于去年十月二十六日具兵事贵在取易一疏，欲皇上乘册立皇太子，急遣一使，谕以国本大庆，怜彼蠢愚，俾督抚诸臣相机操纵，苟可籍以报命，即当许之宽宥，然后合力边患以免焦劳。二十九日奉旨："水蔺凶魁授首，黔蜀已足雪耻，剿抚相机，自当分别顺逆，操纵缓急。兵势百闻不如一见，督臣朱燮元久谙夷情，老成持重，当有万全胜算，听便宜酌行。并一应善后事宜、咨计方略具奏。"次日，即有敌骑阑入之报，征调四出，馈运可虞。在廷诸臣于是深以臣言为不谬，谓安位当抚而楚饷当撤，合词上请，蒙见施行。督臣朱燮元等布以天威、诏以圣德，方谓指日报竣，今月十六日，忽接一揭，谓安酋业已投诚，绅衿不宜罢战等事。内称安位乞抚与所以抚之之故甚备，末及乡绅马文卿等擒安酋所差求抚之人立时殴死，而又旁及数命。臣不觉眦裂。何物文卿等恣肆一至此乎？大王者，以天下为家，贵州，固赤子也，即雕题椎髻之人，亦赤子也。文卿等以旧仇起见，能无怨心？然亦当合计古今事势与从来所已试者而后求之皇上望之群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