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天启七年十一月(一)
天启七年十一月甲子,朔。
钦天监进崇祯元年大统历颁行天下,因御极更定年号,故改是月。
安置太监魏忠贤于凤阳。谕曰:朕闻去恶务尽,御世之大权;人臣无将,有位之烔戒。逆恶魏忠贤,先帝以左右微劳,稍假恩宠。忠贤不思尽忠报国以酬隆遇,专务逞私植党,盗窃威福,革夺成妃、李氏位号,含冤未雪;威逼裕妃、张氏,立致捐生。借旨将敢谏忠直之臣罗织削夺,又勾同心腹,酷刑严栲,诬捏赃私,立毙多命。他若蹇谔毙于杖下,柔良殒于立枷,臣民重足,道路以目。而身受三爵,位崇五等,极人臣未有之荣,通同客氏,表里为奸。先帝弥留之时,犹叨恩晋秩,亡有纪极。赖祖宗在天之灵,天厌其恶,神夺其魄,罪状毕露。本当寸殛,念梓宫在殡,姑置凤阳。二犯家产籍没入官,其滥冒宗戚俱烟瘴永戍。初,帝神明自操,忠贤党盛,莫发其奸。杨维垣首紏崔呈秀,始自相携贰,犹未剌忠贤也。陆澄原、钱元悫直罪忠贤,至钱嘉征十大罪疏上,乃详尽。忠贤不胜愤,哭诉于帝,不动。知信邸内监徐应元为帝所任,忠贤屈身事之,馈以异宝,结为兄弟,告以辞东厂印。应元果为间,至是始谪之,并籍其家,未几,并安置应元于显陵。
革冒滥委官张凌云、陈大同任。令拆毁魏忠贤建祠,变价助边。
浙江道御史龚萃肃言:曩岁白莲妖贼争黄河而渡,扼河陈兵,俾贼兵不敢南向,陵寝无虞,江淮间获有宁宇者,乃徐州知州江心渊之功。崔呈秀索贿未遂,竟蔑其功而加之罪,儿童走卒悉为呼冤,乞加湔雪。旨令所司核奏。
下逆生李映日等法司拟罪。升直隶真定府知府蔡官治为湖广提学副使。工部进新崇祯通宝制钱式。司礼监太监王体乾疏辞督理东厂事务。不允。乙丑,兵部尚书田吉劾免。
外私家闲住太监邓吉祥、张秉元俱升御马监太监,吉祥搃督坝大马房,秉元提督坝大马房。
丙寅,留先差巡塩御史杨维垣与掌河南道御史事安伸共襄计典。以登极恩给诸臣诰命。工科都给事中郭兴言疏言:枚卜关系政本,会推诸臣务秉虗公,确择真才,以劝泰运。
旨令速行。
丁卯,司业朱之俊请国子监监生乡试觧额,又请停止陵工监生折纳。从之。河南布政使司右参政兼按察使司佥事提督学政潘曾纮疏陈三事:一曰开锢士以正文体。
往者词臣陈子壮、方逄年、科臣周之纲、熊奋渭、名士艾南英诸人一概以谁谤镌秩罚科,于是上言德政之风遍天下矣。乞将陈子壮等赐环,艾南英等准与会试,庶不失祖宗直言求士本旨。一曰严贡謏以正士习。夫诸生上书有禁,载在令甲。况鹰犬权门比之生民未有之圣乎?乃司寇奉厂臣之风指,疾于雷霆,而皇上久下之明旨裦如充耳,敢于辟不媚灶之耿如杞而不敢致法于媚灶之恶生?臣愚以为封汾阳王、用天子礼乐诸疏悉宜参送刑部,将为首者悉丽于法。一曰改淫祠以正祀典。天下之谀权祝厘者多矣,臣乡杭州实为始祸。盖夹关壮缪、岳武穆而建祠,缙绅子衿微有反唇,守祠者辄毒拳相加,名绅黄汝亨竟以此殒身,可涕也。臣以为与其撤之,不若易祠开国之刘基、宋濂、有社稷功之于谦、王守仁、百折不回九死靡悔之方孝孺、孙燧,俾士子闻风兴起,所禆名教不浅。是之。锦衣卫田尔耕劾免。原任大学士朱延禧疏贺登极。报闻。
忠贤既谪凤阳而途中犹盛舆卫自拥护。于是,帝再谕兵部曰:逆恶魏忠贤本当肆市以雪众冤,姑从轻降发凤阳,岂臣恶不思自改,辄敢将畜亡命,身带凶刄,环拥随护,势若叛然。朕心甚恶,着锦衣卫即差的当官旗前去扭觧押赴彼处交割明白,所有跟随群奸即擒拿具奏,勿得纵容贻患,若有疏虞,责有所归。时官旗方出京,忠贤初六日至阜城县,闻之即自缢于旅店。其党李朝钦同缢焉。
复熹宗成妃李氏位号。
户部四川司主事刘鼎卿疏劾首辅黄立极阿媚忠贤,票拟曲从。忠贤煽先帝擅开内操,皇城禁地,佩刀执戟者出入无忌,至仰廑先帝坠河失马,惊悸不一而足,未闻立极痛哭一陈,伏乞亟罢之以为万世人臣容容厚福者戒。不听。
户科左给事中李觉斯疏荐原任兵部尚书王永光、词臣萧命官、贺逄圣、庶吉士杨汝成、刘垂宝、马之骥、闵仲俨,皆以忤珰罢黜,乞酌用。从之。戊辰,谕兵部曰:朕惟军旅,国之大事也,必事权一而后号令行,人和协而后胜筭得。
先帝于宣、云、关、蓟、宁远、东江等处督抚而外分遣内臣,协同镇守,一柄两操,浸寻滋弊。比来内外督臣意见参商,嫌隙阴构,淂且相蒙,责且相卸,封疆事其能堪此?宦官观兵,古未有戒,朕今于各处镇守内臣一概撤回,一切相度机、宜约束吏士、无事修备、有事却敌俱听督抚便宜调度,无复委任不专,体统相轧,以藉其口。各镇督抚诸臣及大小将领务殚精竭忠以副朕怀。各内臣都着回京,将原领军械马匹如数交与督抚官分给诸将以备战守,毋阻。又谕关、蓟、宁、锦等处内外文武吏士并力一心,益图后效,毋怀私意,致悞军机。
释刑部系狱臣耿如祀、胡士容、李柱明。太监徐应元疏报三殿工完收支目且余九百五十八两有奇。旨令内库查收。命节慎库给修琉璃桥梁工银一十一万五千两。呈秀既归,攻之者益众。忖不免,一日尽出其宝器,与宠妾萧氏纵饮,已而相对泣,尽碎诸器,自缢死,萧氏亦自刭。巡抚顺天单明诩疏闻。
己巳,上林苑典薄樊维城疏言:魏忠贤鬓专擅多年,羽翼牢固,比曹吉祥、刘瑾罪更倍之。顾瑾之蓄谋未久而吉祥之反则因石亨之诛而危疑决裂者也。今首附忠贤之崔呈秀已逐矣,而如呈秀者不止一人,诸臣攻忠贤者章满公车,复忠贤之心必不能倾刻安也。夫吉祥之所与友者,止一曹钦耳;而忠贤则亲侄袭爵、假儿遍金吾,皇上不立赐诛夷,使得徐为布置,臣诚恐其一旦愤夺爵之多、失职之速,与夫亲侄假儿邪谋非望,用其敌国之财、敢死之士,将有吉祥之变仓卒而发也。报闻。
给故大学士魏广微祭九坛,并葬。以外私家间住太监金忠调南京司礼监太监,与王应乾协同守备。庚子,工科左给事中陈维新再劾刑部尚书薛贞贞,具疏求罢。不允。太仆寺卿仍管刑科左给事中事杨文岳言:今日最急者无如清刑一事,自魏忠贤擅权以来,监谤之门一开,告密之风日炽,死者长恨于原野,生者含冤于圜扉,触目伤心,神人共愤,伏望皇上将二三年来所问罪人、所定罪案,凡经厂卫缉拿者敕下三法司从公会审,依律具奏。如实系无辜、株连冤欝者,愿早赐开释,以普好生之仁。从之。
刑部主事耿应昌疏言四事:一曰释累臣。耿如杞、胡士容、方震孺、惠世杨、李柱明请释以信恩诏。一曰遵法律。诸与律不合而为忠贤所冤者尽赦之。一曰重诏狱。凡有罪者勿轻付锦衣狱。一曰禁告密。忠贤既已正法,则番役事件亦当永革以杜弊端。帝以东厂缉事原与告密不同,应昌逞臆妄言,责令回奏。应昌随具疏云:臣所言者,严禁罗织告密之番役,非谓东厂可以不设也。旨仍以其妄议,镌职三级调外。
户部因关门缺饷,额觧将竭,请视天启七年预征十分之三,随征随觧。近者限二月到部,远者限三月到部,臣部仍以征觧之先后为殿最。如州县署印官催征能先期到部者,臣部即请纪录,以为急公之劝。从之。
吏部尚书周应秋劾免。复抚宁侯朱国弼俸及原加宫衘。
兵部请给抚夷总兵官王世忠关防、敕书、旗牌,并犒赏银二千两以重事权。报可。大学士黄立极以病求退。不允。
锦衣卫理刑孙云鹤劾罢。旌表孝子王锡光等。复太监刘克敬原官。
御史杨维垣请籍魏良卿肃宁家产,有僧俗光者亦以奸党名在捕中,光,维垣故籍以通忠贤者也。光乃自见维垣,维垣引咎谢过,不复敢问。
辛未,太仆寺卿仍管浙江道御史张文熙疏劾南操江都御史刘志选垂涎要津之地,操戈母后之家,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至若兵马钱粮,国家重寄,皇上各边内镇尽令撤回,至于李明道、崔文升亦宜并撤,拔本塞源,莫要于此。旨削志选职,余报闻。
户科都给事中叚国璋再疏紏冡臣周应秋会推枢臣疏插入崔呈秀一叚,逄迎献煝不难,破二百余年之例两,拥戴一无君无亲之人。报闻。巡按直隶三会图疏纠崔呈秀妾弟萧惟中本倡家,滥任都司,乞拿究正罪。惟中遁死。通政使吕图南言:国子监祭酒林焊因陆万龄具疏责以诵法诗书之义,与词臣姜曰广、庄际昌、胡尚英、朱継祚、丁进同日并处,科臣虞廷陛以不往建祠并被斥。今陆万龄等既定其辜,则林焊诸臣宜亟为赐环,虞廷陛亦当还其故物。故吏部尚书王绍徽公清端亮,居铨宰不数日而崔呈秀挤之使去,原任工部尚书黄克缵以骏花斑石冒破忓忠贤,踉跄以去,乞并恤录。帝曰:所荐诸臣,黄克缵着即与起用,王绍徽准予赠恤,林焊等六臣及虞廷陛俱着各复原官前来供职。朕受言虽广,用才必核,不特核所荐之人,亦将核其荐人之人,诸臣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