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三 崇祯五年七月（三）
兵部尚书熊明遇以本月初六日同辅臣暨兵科掌印官召对平台，圣谕宣抚沈棨擅和一事，其誓书中数语深为辱国，不胜焦劳之意，因陈此番东兵实有精骑五六万，即红衣大炮亦装载十余具随行，声势甚重。插部号称四十万，且远引避之。自五月二十六日，薄宣府边，由西行；至六月初四，薄大同边，又往归化城烧绝板升；至六月中旬复还大同，相持数日；至十九日，又薄宣府；二十一日，东行；二十四日，大营聚山北，以数千骑薄张家口，索币；二十六七日，宣府通官与宰生威往还讲觧；至二十八日，讲成；二十九日，遂徙幕而去。夫以五六万伉悍之众插所畏避，乃临边一月，秋毫无犯，此非赖皇上齐天之景福，岂能及此？沈棨不过仰仗声灵，因宣辽旧赏规模，为退兵之计，其實此举原不成盟。中军都司等官与之颉顽讲誓，以捐俸犒劳为词，不关朝廷裁处，于天威固无损也。帝谓中枢调度各边，至宣大等处要害严加饬备，尤有屡旨，如何边臣全不遵依？遇警辄务欺擅，尔部平时既无查核，事后又不直紏，反为委曲请宽，何以严励战守，副朝廷雪耻安边之意乎？巡抚乏员，吏部速推知兵堪任者以闻，如所举不当，以后一体追论。
登贼劫抚报至，举朝大骇，始议调关外夷汉丁以剿之。初，抚议之兴，人皆知其不成，独刘宇烈与各帅信之，本兵熊明遇遂坚主其说，一时莫与之抗者。至是，事势决裂，明遇惶惧不知所措，廷议以贼皆辽人，曾临大敌，多谋敢战，内地兵脆弱不能当，必调关外兵往乃可成功。职方郎中李継贞力赞其决，明遇遣人询之关抚方一藻，亦以为然，遂上请。得旨调各部夷汉丁四千八百余人，以监视太监高起潜监护军饷，总兵金国奇为帅，而以副将靳国臣、刘邦域、参将祖大弼、祖宽、张韬、游击柏永馥等各领所部隶焉，原任总兵吴襄亦随军立功。帝以夷丁未尝入内地，虑有驿骚，令兵部檄所过郡县有司先期整设次舍，储备刍粮，立标识以待兵至，即遣人导送其处，更豊其饮犒，俾所至如归，于是夷丁一路相安，无犯法者。
庚戌，流贼自陇安司败后，从长宁驿奔张家川一带，入清水县地方，署临洮副将蒋一阳领兵于四月二十二日与贼交战，斩级十五颗，坐营都司李宫用被擒，把总徐承斌及兵丁三十名阵亡。总兵曹文诏、杨嘉谟本日自陇州冒雨抵麻庵镇，遣降丁持反间帖入贼营，群贼见帖各相疑贰，杨、李二贼将贼首红军友杀讫。贼营距水落城二十里，两镇以是日二十六日至其地，文诏令游击曹变蛟、马举、刘成功、平安都司刁明忠、武士选马宽等，嘉谟令都守杨光烈、李召、杨三才、杨嘉臣等俱前进，贼迎战数十合而败。我兵追至静宁州杨三川等处，贼见我兵穷追，将先擒李宫用杀死，我兵并力截杀，日暮收兵，共计斩级二百四十九颗，夺回妇女一百余口，令所亲认领而去。贼分二股，一股奔静宁州一带，一股潜逃华亭一带。二十九日，兵至张义，两镇以固原总兵杨麒素着威望，固镇兵马可用，檄令协追逃贼，而自率兵抵瓦亭，令变蛟、平安及副将李鸿嗣等领兵一千二百从隆德水落城踪贼尾追。至五月初二日，侦知余贼五六百人从华亭县南奔唐毛山，两镇令马举、李召、杨光烈及参将吴弘器、守备马宽等率兵奋勇齐冲上山，弓矢齐发，斩首六十九颗，生擒活贼二十余名。
两镇都司翟应祥、守备贾承芳执黑旗传谕，愿降者降旗下。一时奔降者一百余名，内妇女八口。其未降贼仍奔华亭竹山一带，我兵追杀三十余里，斩首十二颗，阵亡家丁四名，中伤五名。两镇于初五日令副将李梦旸、游击赵仰高领兵二千赴华亭跟剿。搃计五捷，共斩贼级一千四百余颗。巡抚练国事、巡按吴甡核实以闻，章下部议。议上，帝命练国事准免戴罪，杨嘉谟开俸并免戴罪，曹文诏加署都督同知，其余有功者俱纪录赏赉有差。仍着各官乘势鼓锐，速奏荡平。
刑科给事中陈赞化等上陈驾帖发佥旧例：锦衣卫旗尉捧帖与红本一同送科，臣科将驾帖红本磨对相同，然后署守科给事中姓名，仍于各犯名下墨笔细勾，以防增减。昨草场回禄，巡视监督之逮，旗尉竟自往系，并未到臣衙门佥发，及至数日后始以红本送还，倘有差讹，谁执其咎？乞概赐申饬，以后驾帖必经科佥而后逮，红本必同驾帖同送科磨对而后佥，以存典制之旧。帝命锦衣卫查例奏明。
兵科给事中汪始亨疏参宣府巡抚沈棨泥敕书便宜二字私行讲和之罪。帝以沈棨已有旨处分，始亨乃于谕后紏参，且语多回护，可云克尽职掌耶？
辛亥，以中元日遣官祭长陵等陵及景皇帝陵。
原任兵科给事中今降一级调用孙三杰上言：风闻宣镇议和一事，犹未得其详。然据所传闻，已不觉发竖眦裂，切齿于庸抚沈棨之辱国也。皇上圣神文武，远符尧舜，近绍二祖，立见流氛扫荡，边境肃清，薄海内外，歌咏太平之盛。何物沈棨，甘受嫚书，以玉帛相见，凛凛天宪，夫亦安所迯罪？而职掌邦政，六师是统者，非兵部尚书熊明遇耶？渡河之报在夏春之交，而西侵之烽则在五月杪也，使明遇忠勤体国，授秘略于抚臣，或肃军以扼之境外，或偏师以击其惰归，雪耻扬威，正惟此日。顾优游偃仰，若不知有边儆者。有告以烽火甚急，制胜宜殷，则曰自有妙着，臣以为必运通天潜地之谋，奏扼险出奇之绩。无何宣抚以和报矣。明遇所为妙著者，竟若是乎？宣镇去神京不过数舍，侦骑朝发夕至，明遇手握兵权，于此而不知也？难免尸素之罪；知之且主张是也，奚辞专擅之诛？粤稽庚戌之变，世宗斩兵部尚书丁汝夔而俺答出口，近年己巳之役皇上置王洽于理而京辅肃清。天生圣明一怒以安天下，所从来久矣。今若置辱国之沈棨于不问，则明遇可以晏然司马之堂，使棨而难宽三尺也。皇上之斧钺万不能为明遇贷矣。帝谓沈棨作何关通，已经严驳逮问。此奏虽持论甚正，但终属事后猜诋耳。
壬子，兵科都给事中汪始亨上言：臣周观四境脊脊多事，要其初，何遽至此？葢由有司养祸蓄奸，平日以有盗为无盗，指大盗为小盗，遂致燎原不可收拾。然未见有拥钺专阃，控制西藩，听贼纵横，一味容隐如南贛抚臣陆问礼其人者。问礼控制上游，身专锁钥，去冬贼由桂阳转掠南安，攻破水城，杀掠几尽。本年四月内，由兴安直入泰和，水东之民奔窜流离，焚掠之毒，不减南安。科臣张承诏于五月二十八日得之南来乡人之口，具疏入告，而问礼未有以报也。南台臣郭维经于六月初十日得之家僮之口，具疏入告，而问礼未有以报也。自是贼又由吉安屠富田镇，入抚州，攻剽乐安，破刘田村，掠崇仁，据华山，此枢臣熊明遇所得于巡道潘曾綋之书，见于覆奏，而问礼总未有以报也。后见事势难掩，乃以某处调发、某处堵截周章点缀，欺人耳目。噫嘻！封疆大吏而偷隐如此，断送生灵于不见不闻之中，亦何赖有此节钺哉？此一臣者，平日既无曲突徙薪之虑，临时又无救焚拯溺之猷，消阻葢藏，避难贻害，所当急赐罢斥，别简才干以固地方者也。帝命所司将问礼看议。但江省失事朦餙，罪应不止贛抚，着一并验明。
癸丑，升张之斗为署都督佥事，充总兵官，镇守浙江。天津戴罪巡抚郑宗周上言：从来关鲜海运俱以三月清明起，九月重阳止。葢秋高风猛，鲸鲵鼓浪，则覆舟必多。今部咨云秋涛汹涌，亦不过止重阳前后数日，余日尚可杨帆。当每月量发五千石，是十月不虑履霜，十一月、十二月不虞冻阻，正月、二月不俟冰泮，皆可每月扬帆，皆可量发五千石耶？鲜运海面辽远，尤多险阻，请仍于三月装粮，四月开船，五月抵鲜，六月回空，一年止可一次，九月以后断不可行，庶不至逆天时、误军机、失人心，使岛中缺粮，致有他变也。帝以每年一运，与部疏迥殊，令会同中枢确议以闻。
甲寅，礼部尚书黄汝良以提督会同馆员外郎潘承忠纵朝鲜使臣收买违禁货物请旨罚治，并馆夫张应春、宁三才、朱应祥、李述芳、王宾等黩货犯科，应行法司提问。
云南道试御史张任学请急择一二智能之将，各将兵一万人，厚以刍饷，倍道兼行，直趋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