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九 崇祯三年八月（二）
赐刘兴祚祭六坛，造坟安葬工部报造车辆完工。帝谓果否精坚？着戎政衙门验试。甲寅，总理总兵官马世龙以病请告。优旨准回卫调理，痊日奏荐起用。升曹珍为户部左侍郎，督理边饷；刘重庆为户部右侍郎。加顺天巡抚许如兰从三品服俸。以恢复四城功，准余大成等照级加升。
补马之骥为简讨。工科给事中顾光祖上言，难得者时、保时者几、察几者学，谨叩心沥胆条奏六事：一曰缉圣学。书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学于古训，乃有获。"言人君睿智特达，虽由天纵，而启迪开导必资学问。今经筵大典，辅臣业请举行。臣愿皇上精选詷臣数员，使之分直进讲，上有疑则必问，下有见则必陈，用以开发义理而启沃圣心。又于退讲清燕之时以所讲经书慎思明辨，何者为修身正心？何者为治国平天下之道？朝夕綢绎，措之躬行，则缉熙光明而帝王心学可考之而不谬矣。
一曰赐清问。臣闻高宗之于傅说也，命之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德。"而说惟稽古典学是训，兹用克绍先王为有商。令主今经筵虽举，率拘常例。皇上之听讲也，不终日曾无反复问辨之功；儒臣之进讲也，有成规尚乏从容启沃之益。臣愚以为，经筵之外，莫若于退朝之暇，时御便殿，召进辅臣，或讲学论道，上下古今，一切军国之事，悉谋议而审行之，则谘诹善道，询纳谠言，谟明弼谐之风将再见于今日矣。
一曰限轮对。臣闻汉文帝入莅大统，首问丞相平曰："一岁决狱几何？钱谷出入几何？
"平曰："有主者即问决狱，责廷尉；问钱谷，责治粟内史。"识者以其言为识体，正以当时无轮对之制，所问非职掌之人故耳。今大小九卿森布在位，分职任事，各有攸司。臣愚以为，常朝之外，宜将各部院等衙门编为班次，分定日期，亲御便殿，依次召入轮对。其科道官亦得分番参与可否，凡钱谷兵马、礼乐刑名、民风吏治之污隆、政教纲纪之得失，皇上一一垂问，令其各照职掌，次第敷陈，久之则人品优劣、职业修否难逃圣鉴，即诸臣数近天颜，仰承休德，亦罔不奋励以从事矣。
一曰容直言。臣闻山有猛兽，藜藿不采；朝有直臣，奸究不生。良以直言者决壅去塞，邦家之利也。今谏官言事，所谓犯忌讳、触逆鳞者是诚有之。伏望少霁天威，曲加宽宥。其言果善，不徒俞允而已，即亟见之施行；其言未善，姑置之勿论，手不必遽加责罚，有优容而无严谴，所以倡敢谏之风，广纳言之路也。假令贤智结舌，忠贞杜口，万一有伏奸隐恶，其谁为皇上陈之乎？
一曰省议论。臣闻天下事，虑之贵详，行之贵力，谋在于众、断在于独。汉申公曰："为治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耳。"臣窃见朝廷之间议论纷拿，或一事而甲可乙否或，一人而朝夷暮跖，是非淆于唇吻，用舍决于爱憎，此最今之大患也。伏望凝精治理，主宰化机，扫无用之虗词，求躬行之实效。欲行一事，须审之于初，务令详确。及计虑已审，即断而行之。如唐宪宗之讨淮蔡，虽百方阻之而终不为摇。欲用一人，湏慎之于始，务求相应，既得其人则信而任之。如魏文侯之任乐羊，虽谤书盈箧而终不为动。庶几治理可兴，风俗可变。
一曰核名实。臣闻明主之所以驭其臣者，赏罚用舍而已。欲赏罚用舍之当，在于综核名实而已。夫器必试而后知其利钝，马必驾而后知其驽良。今用人则不然，称人之才，不必试之以事，任之以事不必更考其成，及至偾事之时，又未必明正其罪。椎鲁少文者以无用见讥，而大言无当者以虗声叨誉，倜傥抗直者以忤时难合，而脂韦逄迎者以巧宦易售。或因一事之善而终身借之以为资，或因一念之愆而毕生訾之以为病。又有一种风尚，士大夫务为声称，舍其职业而出位，是思建白条陈，连篇累牍。至核其本等职业，反属渺茫。主钱谷者不知出纳之数，司刑名者未谙律例之文，此皆所谓名与实爽者也。臣愿皇上用人必考其终，授任必求其当，有功于国即通侯之赏勿吝，无功于国即敝褲之贱勿与。仍敕吏部严考课之法以精核于上，则人有专职，事可责成矣。
刑科给事中宋可久疏参马世龙前在行阵，任意逗遛，今来叙功，肆行冒滥。其子马负图洪桥夺功，以及滦永惨杀难民。梁廷栋任握中枢，知而不问，请敕一并勘处。帝以世龙已告病不问。
乙卯，以兵科给事中陶崇道为江西副使，管南瑞二府；四川道御史王相悦为湖广参议、蕲州兵备道；河南道御史曹暹为山东右参议，管粮道。以谢尚政为总领南兵总兵官。
河南道试御史王道纯上言：臣乡流寇之患时散时聚，时抚时叛，三载于兹矣。彼非有控弦之强、屯积之素也。其众不过乌合，其智不逮中人，乃鼓行而前，破我名邑，据我城堡，结聚于晋地，盘据于府谷，耽耽于韩城之境，而人情即仓皇震动，莫敢支吾者，此何以故？葢以延安三年不两，斗粟五钱，且缺饷经年，士嗟枵腹，绿林一啸，风鹤皆惊，强者攘臂以思乱，弱者俯首而从逆，贫者冀缓湏臾之死，富者暂偷旦夕之生。闻府谷之破，非真贼之伎俩足以拔之，皆奸人内变，饥民向应也。缘是镇城以南、府城以北，人人思遁，在在成逃，已有瓦觧之势。幸恃抚臣洪承畴一身是胆，满腹皆兵，且固原之兵攻之于西，潼关之兵攻之于南。今韩城之贼就擒，稍可无虞，然而人心不固，粒食维艰，即点金有术，无米难炊。虽唱筹量沙之道济，岂能挽西江以救涸辙哉？乞敕布政司以觧边钱粮易作本色，或于附近预备仓内不拘多少起运本镇，又于京运年例银道经山西者，从保德州易以本色，由河达之。更通商贩亟为接济，则军腹可果，民饥可疗，而未逃者有恃，已逃者思归，寇即善聚，必不能招乐生之民以驱之死地也。帝谓饥民煽从，由地方官失于抚戢，着洪承畴悉心抚剿。其易本色诸议即行抚按着实举行。
锦衣卫提督街道管卫事左都督徐本高以台臣史范土论去辅钱龙锡疏内及之，奉旨自行回奏，上言：臣为故辅徐阶长孙，世袭锦衣卫正千户。臣于万历三十八年袭职，历事四朝，以待卫微劳加升指挥。天启六年十月，以规正建祠忤珰削籍。皇上龙飞，赐环蒙恩，累升今职。
臣与龙锡联姻在万历三十九年，此时臣为千户，龙锡为庶吉士，皆卑冷之秩，原无扳附党援之图。今台臣谓龙锡去位时有细软数万寄于臣家，其时龙锡钦赐驰驿，恩礼从容，又何疑何虑而轻弃资橐，委之他人乎？臣邸舍数椽，墙卑室浅。若果受龙锡数万之寄，岂能掩众人之耳目？臣与龙锡虽属姻家，而素安愚拙，自其入相，未尝造次请见。居平行径落落。长安中多有知臣者。臣之职乃先世所荫，臣之官乃皇上所升，即与龙锡姻亲，自有本等阶级，臣虽不才，守先臣家训，何忍自为菲薄以辱先世乎？帝以原参称系风闻，置不究。
丙辰，改贾鸿洙为河南右布政使，管按察使事；胡沾恩为山西副使、宁武兵备；升陈新甲为山东佥事、宁前兵备。以验封司主事李元勋为考功司主事。
顺天巡抚刘可训以遵蓟之急不减关门，请及时聚米十万石及发价三万两为兵伏器械之资。其中恊各台乃敌兵出没之地，尤当倍加缜密，马步器械并战车诸项必另发三四万金始足备用。帝谓粮储户部悉已料理，预制器甲之需工部速与酌覆。
丁巳，遣官祭先师孔子。福建道试御史孙征兰上言：臣客岁奉使走蜀，八月初行至内江，突闻安奢两酋会兵入寇，据五峰山，众且十余万。再行至资县资阳，则男妇扶携载道，哭声振天，皆望深山穷谷而逃。臣冒险前行，朝夕莫保。留一日至简州大捷之音飞至。比至成都，而太平张宴，共庆祖宗社稷之福矣。归途行至纳溪，见舣船江滨者十百樯，问之则侯良柱载俘舟也。因同行至泸州，喜慰之极，欲亲见其俘。遇刘可训等，以俘示之，内伪总兵阿痴等数人，俱身躯雄壮，蛮语不能辨伪；元帅杨作等数十人娓娓能作汉语。臣数其叛逆之罪，伊皆言事出邦彦，我辈生长其土，生杀在其手，不敢不从。至问安莫等酋，俱云同时授首，其贮棺盛囊，列大舡舱者是也；小舡百余，如筐如箱，皆将卒首也。又问安位何在？则云年方十五，事俱出于逆彦，彦诛后丧魄夺魂，将求抚不遑矣。臣于是叹数十年逆贼一朝类聚而歼之，蜀将以寡制众之功，天朝不知如何赏慰，廷臣不知如何赞美，而蜀将士旦夕蒙恩无量矣。岂今岁星已周，功以不得分而成妒口，以不相下而成疑，至屡烦查勘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