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七 崇祯三年六月（三）
一曰勤谘询以用真见。州县官之贤否，最莫掩于道路之口。问其征收之有耗无耗，词讼之有罚无罚，其所属之权贵有无得伸，而本官之衙门有无奸蠹，官评即已较然，何得置此不问而一凭空册乎？一曰屏嘱托以持公道。有司平日顺承乡绅者，每遇抚按考劾，辄有合嘱公书，抚按恐悞乡绅亦以举荐前列，了此情面，此径不杜，则豪门日横，穷檐日屈矣。一曰严荐额以备录用。三年一计，典何其重？惟是俸已及期，将籍以担当大事而有识力、有操守，卓然自竖者，荐固宜耳。苟碌碌无奇亦登荐剡，将荐扬仅为上官市恩之地耶？此皆循例二字所悞，所宜痛革也。一曰杜交际以省动支。每见抚按不时票行州县，取银若干以充馈送。夫上司取下属，下属谁敢不应？下属供上司之取则又不得不转取之百姓矣。是上司取百姓，直以下属为假手，所当力为剪除。有清风则有劲节，臣敢为今日抚按劝也。帝以察吏安民全系抚按，近多溺职，深可痛恨。此奏殊觉明切，今岁政当计，期各抚按荐劾必湏公慎确当，有俾举错，毋得沿例循私，虗应大典。吏部其参酌各款以闻。
尚书王永光于是举六款以对，谓不得谬举清官；功罪当以道府之评为凖；入境复命举劾毋许但列科贡下僚；州县乘加派增耗，应责成禁止；窝访通家不得任之州县，致有漏枉；朝觐馈遗，抚按固当察之，于外尤必自京官不受始。以上六款，臣等设诚力行，期与在位者共相勖勉，无负皇上毖慎计典至意。帝曰可。
丁巳，以湖广按察司使许士奇为四川右布政司使。
顺天巡抚许如兰以永平、卢龙、迁安、滦州为已破之城，户绝田荒，粮无所出，祈一概蠲免，俟二三年后耕作繁兴，仍任土作贡。其城守兵粮无措，遗黎残喘难延，请留运关漕米二万，于乐亭起卸，以一万饷兵、一万済民，则取途甚便。如抚宁、昌黎、乐亭孤城难守，虽幸无恙，四野已尽摧残，嗷嗷之状，所在堪怜。前所请善后银二万两尚余万金未领，遵库火器硝黄甚多，不烦速办，似可移此赈济。帝命户部酌议以闻。
戊午，起升陈以闻为光禄寺少卿，改王命新为南京尚宝司卿。以广西右参议钱天锡为浙江副使。改周应期为江西右布政使，仍管九江道；聂时亨仍以江西右参议改管南昌道。己未，河南巡按吴甡请以宋儒邵雍比程颢、程颐例，授世袭五经博士，准其二十七代□
孙邵継祖承袭，以奉雍祀。部覆从之。
兵部尚书梁廷栋等覆给事中陶成道疏言：西南夷之局，昔日欲抚之而不得，今彼中求抚则主持宜定；东江之局，昔日欲借以捣敌，今乃反增一敌，则收拾宜早。臣部于科臣之言反复筹之，夷性最狡，未可尽凭。然安位至今日即狡，亦何所用之？虽未有东患，犹当听其就抚，以示中国兴灭之仁。况乎东患未宁，民力已竭，岂其罪人既得而日讨无罪之孤雏？名之将何名乎？则释此釜鱼以专力于东，似不容再计者。督臣责以贬爵、削土、献叛、通道四款，其义甚正。而乡官马文卿等疏似欲殄灭之而后快者，观彼擅杀请抚之七目又波及无辜之径人，则黔人之恨安酋，虽屡世不能消假。令安位入省朝参而黔人亦以此待之，使诸酋得借以为词，恐复多事。所议入省一节似应再与斟酌。其余款目或有可行者，不妨备细讲求。督臣集思广益，岂不欲为黔人千百世之久利？终当听其成画耳。惟是早结黔局，本欲移用楚饷，而目下楚饷犹未可尽撤，俟抚有定议，应留兵若干，知督臣必能通盘合算，为海内民力计也。若东江一事，盈廷之议，谁执其咎？平心而论，文龙即可杀而崇焕非杀文龙之人，崇焕即不杀文龙亦无所逃于失陷封疆之罪。至于所用之将可不可，判然各别，又不必从文龙、崇焕起见也。近闻刘兴治之报，臣部原议有能定其变、抚其众者，即以大将印佩之。科臣谓文龙子承禄身为副将，久历行间，现在都门，知之必实，应令仍帰守岛，听枢辅酌量委用可也。
庚申，赐百官香薷汤，以是日始。瑞王进节搜银助饷。优旨核收。命南京右军都督府佥书刘国柱兼提督大教场事务。
辛酉，命礼部尚书温体仁、吴宗达并兼东阁大学士，与辅臣成基命等入阁办事。套部入犯，陕西兵御之获胜，以是日宣捷。遣成国公朱纯臣等祭告天地、宗庙、社稷。
吏部都给事中刘汉儒以计期在迩，条陈详考注、禁馈遗、破常格、禁科派、公访单、杜私揭、酌免觐、择署篆、禁过家、酌更调、戒躁进等十二款。帝以吏治乖方，民生重困，皆因黜陟不当、抚按不公。源先不清，流何能洁？今岁计典，各抚按荐劾务湏惩贪劝廉，奖恬抑竞，据实精核，力洗积习，不得循套漫应，违旨欺徇。吏部将各款酌议具闻，吏科仍当不时查访核，以期法在必行，毋仅托空言可也。
礼科给事中卢兆龙上言：顷见演炮西夷弯弓佩刀于帝都之内，实怀叵测之忧，故具王者有必胜之兵一疏，大意谓制胜自有长策，西洋异类，不可引入中国，窥我虗实，启彼戎心。且辇毂重地，招聚多夷，万一变生意外，事关非细。而礼臣徐光启随具闻言内省一疏，娓娓数百言，其大旨若为红夷、澳夷分顺逆，又鳃鳃然为澳夷计保全、谋久远，何其深且切乎？然与臣所谓罢止续取之差以杜内衅者固相背而驰，非对针之语也。澳夷即假为恭顺，岂得信为腹心？即火技绝精，岂当招入内地？据光启之疏，谓闽、广、浙、直尚防红夷生心，则皇居之内，不当虑澳夷狡叛乎？舍朝廷不忧而特忧夷人之不得，其所臣所未觧也。即其总括之两言曰：红夷之志，欲剪澳夷以窥中国，此言似矣。而曰澳夷之志欲强中国以捍红夷，则是堂堂天朝必待澳夷而后强。臣前疏所谓笑我中国之无人者，此类是也。
火铳可以御敌，未必可以灭敌，而谓欲进取于东，问罪于北，此三百人可当前锋一队，臣未敢轻许。若谓威服诸边，二年为约，则愚所未能测也。果能二年得志，以省兵力，礼臣正当自信而肩任之，效与不效，与天下共见之，又何必以去就争哉？臣自幼习读孔孟之书，改过迁善，省身克己之事，经文备之矣，不识世间有天主一教与所谓唐朝景教者。贞观以后之唐碑，恐非尧舜以来之圣揆。微臣以白莲为鉴，戒恐异教流行。礼臣以玛窦为常师，恐异教不流行，又臣所未觧也。昔江统论著徙戎，韩愈疏谏佛骨，至今人且称之。臣前疏虽迂，其说颇正，愿存此叚议论，以为国家防微，以俟政府参酌，毋以部覆不行遂委信远夷而主盟邪教，以贻衅无穷也。臣言夷人不可用，非言火炮不可用，乞皇上责成光启始终力任，竟展其二年成功之志，勿因臣言以为卸担，则臣之言未必非他山之助也。帝以已经部议报闻。壬戌，升颜継祖为户科右给事中。以湖广按察使庄毓庆为广西右布政使，湖广副使刘加遇为本省参政，山东副使陶珽为湖广副使。
枢辅孙承宗上恢复露布。帝命传示中外。
刑部浙江司主事黄道爵以福抚熊文灿为赵庭辨明一疏，有云"赵庭督率官兵收服降众，若以为有功而无罪者"，兵部奉旨确核。道爵因备列其贪懦各款上闻。帝以赵庭贪懦情状俱有证据，是否公确，兵部其从公勘明回奏。
户部尚书毕自严以司计无术，贻祸封疆，自劾六罪请罢。优旨不允。癸亥，免朝。予故礼部左侍郎萧命官祭一坛，减半造坟，以讲筵旧劳，仍加祭一坛。
浙江道试御史王之良上言：窃念敌骑东帰，名城尽复，善后机宜，诸臣言无不尽。至欲慎选永遵诸处守令，此为地方残破而择才能，以抚字之意甚善也。推之各省直郡县，谁非征调扰动之疆乎？独不可择取才能，预保之于无虞乎？今天下非无事时也，饥军乘机横发，穷民因変鼓陷，白莲煽殃，绿林啸聚，秦、晋、齐、鲁之间时见告矣。为守令者果皆有才、有守、有智力、保障一方者乎？贪靡相沿，徇纵成习，庸或有利令智昏、衰颓不胜、任人提掇、顽钝不灵者矣。使不早为简择，分别去取，尸位素飧，其害犹小，酿祸启衅，为忧方大。此其患又不在东之耽耽虎视也。臣以为惟守令之得人，则奸宄之俔消，必内忧之不生，庶外患之可弭，亡羊而补牢，何如未雨而绸缪之为得哉？且爵禄原以待贤豪，名位讵容滥阘茸？祈圣明严敕抚按，所属守令如有前项，等辈不时参劾，或量为器使，或径自黜落，勿徇情分而宽责成，勿尚姑息以慱长厚，务选才守廉敏，智力爽健者以胜其任而愉快焉。居平则资其抚绥，必能剔弊摘奸，造福无穷，有急则倚为干城，亦且呼应通灵，折冲奏效。昌黎之左应选、宝坻之史应聘，非其左券耶？大都国势欲强，必练成一叚精明之气，事求有済，湏尽破积来姑息之根，庶官常肃而民可安，神气振而敌可却，国家称全盛之治矣。帝以吏治保民，自是安攘大计。近来抚按纵容，监司有举无劾，将阘茸守令不即紏禠，以致风鹤惊闻，萑苻啸聚，所在见告，吏部其即与覆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