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崇祯元年十一月(一)
崇祯元年十一月戊午,朔。
户部疏报各抚按变价逆祠银二万五千五百三十八两有奇。山东道御史李懋芳、浙江道御史蔡国用分督南直隶学政。山西右参政张孔法升本省按察使。兵部尚书王在晋疏辨吴玉之劾,言银至一万三千,则舁之者非一人,舁者岂不言?予与其重而得以果品掩之?且人情丰于所与,必偿于所取。张庆臻何利而重贿以求哉?臣如有私于庆臻,则行移换勑之手本当兼及巡丁,而庆臻不必投揭于阁矣。惟臣部不允而庆臻始自行投揭换敕者。据庆臻之揭,乃添写巡丁。请敕为臣部之事,呈稿覆奏为内阁之事。敕稿既已批红,业呈御览,非为擅写,然庆臻之投揭求增何辞自逭哉?不听。
瑞府长史朱明时准遇副使缺推补。荫故御史李应升子逊之国子生。升浙江参政潘师道为四川按察使。
先是,户科给事中黄承昊七月中疏请复开中输边之法,时承昊奉命册封益藩,因具疏请与杨州塩臣共商利病。至是归,因条上修复祖制八款:一曰给商库价宜额设、一曰各省私贩宜严禁、一曰旧引销完宜预计、一曰病商诸弊宜痛革、一曰大工加派宜议、一曰边粟斗头宜宽减、一曰边腹屯田宜并举、一曰两浙票塩宜并议。言昔年塩法道臣袁世振创立十纲之法,能使壅滞立通。今兵塩道未复,自诸生时即究心经济,各边皆曾经历,臣与谈屯塩之政,无不精透。闻世振昔年曾立网法复条议居大半,信为有用真才,皇上欲修屯塩之政,宜重加录用。旨下所司议覆。
署兵科事给事中陈良训请简用京营总督,推列四员以备点用。从之。
刑科都给事中薛国观查核刑部未完事件六十本、在外各督抚未完二十六本。旨令在内者限年内完结,在外者照道里远近完结。革怀宁侯孙承荫操江任,仍停支禄米一年。己未,起补刘弘化兵科都给事中。
赠故大学士叶向高太师,荫子尚宝司司丞;南吏部尚书沈应文太子太保,荫子国子生。谥故礼部尚书周炳谟曰文简。锦衣卫西司房都指挥使于日升因刑科给事中杨文昌紏其为逆党孙杰姻娅,于天启六年本卫堂缺正推许显纯,日升以陪推被点,至是具疏辩,言显纯之不点者,留以北司用刑故也。旨下所司看议。
吏科左给事中周洪谟疏陈忤奸始末,并荐刘宗周高标绝俗,不移不屈,为宇内人伦之冠,乞下该部速登启事。从之。
庚申,左都御史曹于汴荐原任户部侍郎周汝登道彻先天,统承往哲,遁世遗荣,亟当起用。旨云汝登果精力未衰,即与起用,如年迈不妨优礼示风。
吏部会推阁员吏部:左侍郎成基命、礼部右侍郎钱谦益、郑以伟、尚书李腾芳、孙慎行、何如宠、薛三省、盛以弘、礼部右侍郎罗喻义、吏部尚书王永光、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寻礼部尚书温体仁以不与会推衔钱谦益,讦其天启辛酉主试浙江钱千秋贿中事,不宜枚卜。
命重刊《大诰》及《大明会典》,令辅臣各拟序以进。
辛酉,起升刘宗周顺天府府尹,浙江右参议许鼎臣、山东按察司徐如翰俱为陕西按察司副使。
命中尉鼎浍管理安定王府事。
谕各巡塩御史专职塩务,严私贩之禁,毋预地方民事。兵部疏覆川贵督抚海子硐之捷,以擒斩数目各异下巡按御史勘奏。山西道御史黄宗昌回奏伪受加衘官已辞者:何可及、李思启、郭兴言;年例营复者:曾应瑞;巧避者:叚国璋、杨文岳;不辞者:智铤、王时英。旨令诸臣在任者听自引退,在籍者各去原加衘以俟论定。
壬戌,辽东督师尚书袁崇焕因御前发饷疏谢,并陈兵马饷数:关内兵五万五千三百四十五员名、关外七万八千三百四十员名、马骡二万二千八百四十七匹。钱粮自八月初六到任日为始,截筭欠饷七十四万二千五百三十两,今又三月,该银六十九万三千六百两□过七十四万九千一百二十二两,尚欠六十八万七千两,借发御前十五万两,尚欠五十三万余两。旨令速与凑发。
给川湖总督朱燮元尚方剑。先是,台臣田时震劾大学士刘鸿训推田仰四川巡抚,受其二千金。任赞化劾大学士周道登阅馆选卷,受宗生朱统鉓千金。道登疏辨,言因见宗生字,欲以副卷易之,因冢臣王永光之言而止。于是永光疏言会推之因:田仰为州中诸绅推毂,言川贵接壤,仰具知情形利弊,而统鉓文理原佳,故止之。至其受贿无由知也。报闻。
恊理京营戎政兵部左侍郎李邦华等疏颂原任太子少保都察院左都御史邹元标,言元标刚介执法,忠荩匡时,立朝正气,励世清节,与海忠介瑞风裁一同,乃其性学醇深,悟修兼至,羽翼圣真,大振宗风,又复过之。今其子燧孤弱不能万里陈情,臣等谨采大节冒渎圣聪,乞皇上将元标易名速命阁拟,仍敕下吏、礼二部将应得葬赠荫全典从优具覆。从之。
封护漕河神张六五为灵应英济侯。尚宝司卿徐云逵言郊祀在即,百官陪祭例有祭牌,今缺少不敷,应速造补,仍求申饬祭毕即缴,毋许带出及私相授受。从之。癸亥,召廷臣及温体仁、钱谦益于文华殿。体仁、谦益相质辩甚久。上曰:体仁所参神奸结党谁也?曰:谦益党甚众,臣不敢尽言。即枚卜俱谦益主持。吏科都给事中章允儒曰:体仁资深望轻,如紏谦益,何不先于枚卜?体仁曰:前冷局,今卜相,为皇上慎用人。允儒曰:党之说,小人以陷君子,天启朝可鉴。上叱之,遂下锦衣卫。礼部以钱千秋卷呈,上责谦益,引罪出,立命廷议。阁臣请谦益回籍,下千秋刑部。御史房可壮乞如阁臣言。上曰:君前臣名,何衘之称?遂停枚卜。李标、钱龙锡固请,上切责诸臣。礼部右侍郎周延儒曰:自来会推、会议并故套,仅一二人主持,余无所言,即言出而祸随之。上大称善。
云南道御史张茂梧假归。湖广道御史刘调羹劾江西瑞州府知府陶履中贪墨诸迹。下部看议。陕西道御史高赉明疏救余大成、熊奋渭、邹毓祚三臣。不听。吏部等衙门会议,工部侍郎张惟枢掯咨偏执,纳贿无据,应罢职。不允,令再议。甲子,祭三皇,遣礼部侍郎马之骐行礼。惠安伯张庆臻回奏,疏言:臣后府佥书、左府掌印,积十六年,戎政员缺,会推及臣。
初受任时,见都城内外盗贼纷纭,恊臣吕纯如调官军缉获。臣思缉盗多捕营之职,因查《会典》,于七月二十一日具揭,一投内阁,一投兵部,揭中之语并无私增字样,行贿一事,臣身为世臣,岂不自爱如是?并下看议。
以长至郊祀,命崇信伯费天泽守卫承天门。
南京陕西道御史陜嗣宗言:皇上明并日月,识超今古,真有不可及者三;苐觉英明太露,威棱频震,似恐有不自知者五,请微言之。何谓三不可及?从来帝王好学者少,我皇上以天亶聪明,时亲讲握,慱综经史,披阅章疏,如乃者宣召之顷,泉涌风生,口授而笔记者,臣下应接不暇,且屡前宣室之席、燃太乙之藜,是生知而济以敏学,不可及一也。从来帝王溺情者多,我皇上以少年天子,锐意历服,声色若凂,货利不开,且侧闻宫禁肃清,帑藏频发,宁复有贯鱼之宠、头会之敛者也?是清心而先以寡欲,不可及二也。从来帝王恒高侈靡,我皇上以薄海富有,刻厉节约,澣衣菲食,云构不烦于土木、情思不及于花鸟,是惜费而兼以惜福,不可及三也。就此三不可及,中似无足为今日助者,而实有五不自知焉。由来谈堂帘者曰:君,员也,象天;臣,方也,象地。以员可转园不穷而方难毁幅以合。今陛下批荅不辍,顾问日勤,止闻相臣有屡改拟以从上者矣,未闻皇上曾一霁颜以从下者。虽云神圣莫及,然已令敷陈复凛凛,虞救过不给,谁畅所欲言?其于员转之意何居?臣恐其渐近于予圣而不自知也。语云:人品不同,判若熏莸。诸臣中不自爱,鼎间有簠簋不饬者矣,而贞素自矢者居多;亦有顽钝不振者矣,而盘错见奇者不乏。今陛下一概疑之,若隐隐以慷慨破柱者为专擅,以一言偶误者为不敬,以陈乞补牍者为肆欺、为变幻。此由诸臣品卑望轻,未能积诚感悟,然揆之敦大之体、推置之义谓何?臣恐其日涉于猜疑而不自知也。古来大臣难进易退,至师保公孤之最贤者则有不名之尊,有造膝之谈,有坐论之典,即甚不肖亦有金钱之愧、得绢之辱。今皇上于二三大臣呼之而前,惟恐不速,长跪逾时,备加谴诃,甚者指摘甫及,坐以受贿。夫心膂之地,情谊不浃,则咨询渐疏,而股肱去国,踉跄非体,损国灵而羞朝绅,其于敬大臣之经何居?臣恐其日习于尊倨而不自知也。人亦有言政戒欲速,久道化成。天下积弊废弛,政如尪嬴病余,元气久索,呼聋振瞶,计非严督不可。然须逐件整理,非可旦夕责效。顷陛下于诸臣章疏中有可采择者未见鼓风雷之益,立赐施行,苐下之部议,而部议之旋覆者几何、沉阁者几何也。或令抚按申饬,而申饬之报缴者几何、迁延者又几何,及有不效乃始独自焦劳,是委辔而冀马駃,放舵而责舟转,将毋愈操愈纵,臣恐其渐流于呰窳而不自知也。闻之太阳光照,夜藏其辉,雷霆迅烈,冬敛其声。此不独节章光而爱神明,正以人主肃穆若神,意向微密,人莫得而测之。今皇上聪颖太高,英爽时溢,此不患不明察,患有乘明察而微言隐语,巧中善类者;不患不振刷,患有借振刷而小忠小信,希市主恩者;不患不惩贪诈,患有借贪诈而捕影含沙、阴肆如簧者。是惑之中于昏庸者可破,而中于精英者难觧,臣恐其日趋于纷苛而不自知也。如前之三不可及,此皇上之羙也,羙则天下共知,臣不敢不将顺;若后之五不自知,则皇上之微也,微则忠爱者当防其渐,臣尤不敢不谬随匡拂之后。言官下紏官邪,上匡主德,如受朝廷言责之寄而惟择便利可言之事,容容依附则义不敢出。伏乞圣明采纳狂瞽。旨报曰:朕本乐闻谠言。陜嗣宗臆测管窥,亦思窃附忠爱,但迂腐剿拾,全不晓国势人情。年来权奸窃柄,百度废弛,此时不矫枉振颓,太平何日可望?事加综核,讵是得已,改票折衷商确,务求至当,朕岂肯凭臆决事?至内外大小臣工防闲体恤,朕自有裁断,嗣宗何得一概疑揣?念系初进言官,姑不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