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五 崇祯四年闰十一月（二）
乙巳，升陕西右布政使萧丁泰为本省左布政使，山西左参议王继谟为河南右参政。陕西道试御史周堪赓上言：总兵宋伟、吴襄不能奋身遏敌，徒惜身命，致长山之役丧师辱国。且其时朝廷特遣内臣，赐枢辅以上方之剑，明旨何等森严，谁敢亵越？而今犹或觧任听勘，或仍膺虎牙，则臣之所不解者。若总兵祖大寿不能以一死报国，计脱而归，想其欲得当以报之心宜何如奋励以图自赎也？副将何可网抗节不从，群锋交碎，一腔忠义，千古凛烈，优恤之典不妨偏厚以风天下。帝是其言，且谓朕当自有鉴裁。
蓟辽总督曹文衡以新议分辽抚、关抚、顺抚信地而总辖于总督上言：边塞延长，兵机难稽时刻，以二千余里之危疆使臣一身任之，恐绠短难胜，将致有跋胡疐尾之病，则辽督万不容少，蓟督万不能兼。况我皇上每责臣子以实事，不徒寄臣子以空名，若欲驻关以内极西之密云而辖关以外极东之榆塞，其为空名也甚矣。何如裁去空名，责成实事，使辽抚兼督师，关以外尽隶之；关抚专守东恊四路关永西道所辖之地；顺抚专守中恊四路蓟遵两道所辖之地；蓟督专守西恊四路兼抚密昌两道所属之地？如此则职掌既专，可无推诿之弊，并免边长不及之虑矣。章下所司确议。
直隶巡按姜思睿疏觧搜括开荒银共三万一千三百两有奇。命照数核收。江西道试御史刘宗祥疏劾登莱巡抚孙元化庸劣无能，滥员海僥，种种悖谬，致酿衅端。
其罪状有四：一则纵放逃兵入海；一则不禁硝黄入敌；一则凌围日久，竟乏救援牵制之奇；一则兵哗将辱，漫无消弭节制之略。尤可异者，又欲题留张可大、黄龙二人。夫黄龙身既被辱，无颜再居节镇，其理易明；而张可大以营升一事，台臣谢三宾劾之，兵部回说一疏亦宜言其非冲锋破浪之选，而元化犹徇情漫请，欲为揜其营避之情，私弊显然。伏祈睿照严惩，庶人心有所儆惧，而职业乃可懋修矣。帝谓岛事未完，已命元化相机料理，其可大、黄龙所司看议以闻。
户科给事中冯元飙上言：台臣党崇雅以中使四出慷慨具疏，为邸钞偶悞忤旨，下部院参看。臣不能不亟为之请者，葢以邸报误钞，合长安万耳万目，无不见闻，崇雅特不知其误，卤廿入告耳。然内臣之不宜用，夫人而知之，崇雅执法近臣匡佛，为职若缄默不言，其罪当诛，若仅字句之误，当得何罪哉？语曰：千人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臣谓宜因其错误大示优容，使天下以主圣臣直，颂羙千古，此亦中兴第一盛事也。乃长安议者谓崇雅曾规责首辅，因借端泄恨。臣为以辅臣受国厚恩，当以礼义裁决，痛自惩艾，顾欲阴折谠言，使盛朝有斥谏之名，快其私憾，恐非辅臣所宜有也。且皇上于廷臣诸疏或讹一字曰改行，或多一字曰删正，岂于崇雅切责至是？臣窃不觧。又况崇雅今日之言，为皇上万世治安计，为皇上千载令名计，思至深、心至迫，诚所谓冀得一当，鼎镬不避者。若以此获戾，不令忠直气短，言路阻塞乎？伏望皇上特亮崇雅，恩赐容纳，俾阴忮者无所容其私，而益以鼓尽言者之气，臣死且不朽。帝谓崇雅俟部院参看明白自有裁夺，元飙不得渎救。
命造监视茶马、苑马太监关防。
蓟辽总督曹文衡上言：往者督师驻关内、辽抚驻关外，事机不无相待，因使抚臣听命于人，镇臣尾大不掉，弹压不加，调度不行，以致凌围日久不觧，长山一战败绩，未始不由抚臣不总督师之权故也。臣熟审机宜，谓于关外抚臣必加督师之衘巡抚辽东，万一有警，即任其便宜剿御，镇将惟命是听，庶几应手应心，可无坐失事机之患矣。帝谓巡抚分辖，总督节制，事权归一，责成甚便，若更以辽抚兼督，岂不反滋牵掣？所司一并确议以闻。
顺天巡抚傅宗龙疏奏永平府米豆价腾，较之部发价值率多倍称，而倍称溢额之数饷司不任，有司亦不任，则召买一事惟以累民耳。臣查山海关南口露积豆米甚多，苦于无廒可贮，若以彼中支放不尽者权济此中召买之穷，不过一转移间而永平之军若民俱受其赐，且可省召买之价以抵别项急需也，乞敕下户部，即于山海关所积米豆内择其堪用者派拨，责令永平以民车及时转运，勿复似从前延缓侵渔，庶积贮可充而士马有饱腾之望矣。帝不允。
丁未，顺天巡抚傅宗龙疏奏：遵化自遭残破后一望荒原，疮痍未复。既蒙皇上加意赈救，免两年额赋，又免一年上供，又给牛种，茕茕之众稍有乐生之心。近乃雨泽愆期，艰于耕耨，乞大沛恩膏，将上供再免一年，在内廷所损不过二千余金，而沾洒于残破之郊者不啻亿万矣。章下所司酌议。
光禄寺寺丞许鼎臣上言边疆战守事宜四款：一在责同心以图实效、一在厚间谍以得敌情、一在选敢战以精训练、一在汰冗员以实兵伍。帝以其有俾战守，命所司严饬力行。
吏部尚书闵洪学以李待问、曹文衡、魏照乘三人悉心漕务，劳绩久闻，请将李待问加户部尚书仍管漕务，魏照乘加副都御史仍抚江西，曹文衡加二品服俸仍督蓟辽军务。帝从之。赈抚陕西巡按吴甡疏奏：分守关内道翟师雍驻辖耀州，剿御刘五、郝近庵诸寇，颇多斩获。近闻有议处之旨，功过亦及相凖，倘降调觧任而去，则守巡等道一时俱缺，地方空虚可忧。祈照原议戴罪，或以剿贼有功，量加轻罚，仍留地方管事，庶功罪明而劝惩当，师雍必当策励图贼以报圣明使过之恩矣。章下所司。戊申，应天巡抚庄祖诲疏觧捐助银。命照数核收。直隶巡按龚一程疏觧搜括节省银。命到日核收。己酉，顺天巡抚傅宗龙疏留副总兵邹宗武。章下所司。庚戌，补杨觐光为南京太仆寺卿。调陈观阳为考功司主事，李之椿为验封司主事。
陕西道试御史余应桂上言：阁臣周延儒赋性极其贪邪而更饶机警，行事最无忌惮而独善揣摩。今天下有三大事，曰恤民、曰治兵、曰理饷，彼皆悍不顾虑者也。今朝廷有三大权，曰用人、曰赏功、曰罚罪，彼皆懵不分明者也。惟以依傍颠倒之黠肠，行其牢笼倾险之狡术，事可市权则攘臂而决之，若不相涉，纵关大计亦必推诿模棱，大都遇所私之人则大者小之，重者轻之，即罪极重大，惧皇上之疑也，亦复从深入浅，有辗转脱卸之法；遇异己之人，则小者大之，轻者重之，即罪极轻小，惧皇上之讶也，亦复生节生枝，有借题旁阱之法。皇上但见于寻常之事，辄已累牍盈篇，于回奏之时当不啻三翻四覆，谁知延儒窃弄威福，流毒四海，正在此哉。皇上何负于延儒而延儒乃负皇上至此？此无他，延儒最贪贿赂而好比匪人，故不得不以狐假之威而遂其狼籍之欲耳。其平常受贿不关重大者，臣不具论，姑以时事之最急且重者摘发其一二。
夫皇上最急者兵饷，使延儒真欲为皇上查兵查饷，何不慎择其人，乃竟委之冥顽昏眊之毕自严？败露无余而终不听其去，臣之前疏以延儒为于泰报德，恋恋不割者，当为不诬。然延儒则非特此也。如登抚孙元化者，岁费金钱八十余万，比之毛文龙之旧已数倍矣。料理两年，无论复四州、援大凌，即岛兵两変亦且充耳无闻。且登兵号二万之众，调赴关宁者止二千五百而已云尽，如此破绽，罪已滔天，业经自简，而延儒何以坚护不休？则以同乡入幕，参貂白镪每月一至耳。然臣非无据也之言也，宁远海口副总兵周文郁，延儒之家奴也，元化叙杀刘兴治之功侈及文郁，隔海叙功，不敢遗其家奴，其謟事延儒亦何所不至乎？延儒家奴冒功可至副将，欲使其明赏罚以鼓将士之用命，其可得乎？何怪边帅之囊朱提闯延儒之闼者如流水也？非特此也，皇上最重者，封疆。若杨鹤欲以抚贼卸担，而知延儒之可贿动，先行二千金为贽以求其成。延儒欢然受之，不待公议，不涉部科，举宁塞重地而卑之一魁，使得为负嵎之虎，今且不可收拾矣。律以祖宗之法，则延儒当与杨鹤同科。又杨鹤逮矣，延儒当依何等？故秦晋之人不恨杨鹤而恨延儒，谓鹤以数百万之生命掷之盗贼之手，皆延儒二千之贿误之也。又巡抚之出，延儒必先得多金为贽。正月间，布政何应瑞推河南巡抚而贽仪未送，延儒遂使家役周京等五人向应瑞称贺而索贷一千二百余金，往复至再，应瑞严拒，周京大噪而去。阅数日，应瑞适以钱粮事降级回任，周京遂号于人曰，谓吾言不信，今果如何？虽事由圣断，应瑞自在应议之条，而延儒纵奴索贿，旁若无人，曾谓意中尚有顾惜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