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二 崇祯五年六月（一）
五年壬申六月丁卯，朔。
太仆寺少卿贺世寿上言：冏政之害马者有二端，一则寄养有司之顽玩；一则营官营军之作践。非藉天语申饬，冏政修举无期。
戊辰，升陈奇瑜为右副都御史，巡抚延绥。南京通政使杨觐光以莱城久围，母年近八旬，存亡未保，恳请休致。帝念其至情，特准回籍。
己巳，以谢上选为云南佥事，杨先芳为贵州安牟道副使。予原任礼部尚书黄祚远祭葬，仍加祭一坛。
湖广土官加授都督佥事彭干象捐资一千两助饷。优旨命所司收解。先是，署理京营戎政兵部左侍郎杨一鹏疏剔京营之弊，发总督戎政李守锜赃私。守锜恶之，疏奏一鹏任用奸胥吴之琛，听其婪赃二万余金，蒙旨并核。一鹏乃详劾其纵蠹侵蚀诸事，总督一府二十三书办，掌稿贾尚质缺银四千两，林光泉、刘有实以下递减，其赃私山积。如补中军一员，索银二十两；千总一员，索银十两；把总一员，索银五两；班军每队索一两五钱。计二百队，共三百两，二季共六百两。犒赏每季索银六十两，一年二项共得一百二十两。军伴每季银六十两，四次共得二百四十两。马匹每营有马者索银二两，十阅月索银六百余两。各营支放草料，每营索号票八张，二次共得票五百余张，每张约钱四五百文，共得钱三十万余文。每拨行粮，战兵营索银六两，城守营四两，一年三拨，共得银五百余两。每年米钱即色，每选总索银一两，壮丁把总五钱，一年各官攒送共得八千余两。每年索委官武场修理买办银一百两。每遇营操，每军索钱一百文，一年约五千文，共得钱五十万文，俱贾尚质侵索。尚质在府三十余年，约赃十余万两，其余二十余人可例推也。乞将尚质等究问追赃，以为贪婪之戒。章下所司详核以闻。
庚午，以东昌知府叶宰为天津兵备副使。辛未，升刘斯琛为吏科都给事中。壬申，以文选司主事金炼色为考功司员外郎。以湖广副使程策为广西提学副使。
山东道试御史金兰以守令关系吃紧，残秦何地？岂容穷暮明经益之蛊坏，且屡奉有事地方选用甲科之明旨，前按臣吴甡谆谆于老练甲科，精力孝廉与一概明经且停铨注之请，为今之计，莫如互用秦晋两省之人。葢两省之祸相为终始，此不灭则彼不安，易地而任，适足同舟而济。彼既顾其职掌，亦各念其桑梓，官于秦者为秦所以为晋，官于晋者为晋亦所以为秦，其相计必周，其相救必力。且接壤近则知民之疾苦必真，被寇久则揣贼之情形必熟，于以治剧盗而抚残黎，其效当倍于寻常万万也。章下所司酌议。
癸酉，以河南右布政使李乔为陕西左布政使。帝谕山东行营：叛逆必诛，胁从罔治，朝廷自有正法。今部科谓孔有德等悔罪求生，姑从开网。但刘宇烈方有破招远、犯莱阳之报，似此情形，岂果真心向化？督抚按各官一面励集援师，亟觧莱围，如罪弁果输诚归命，必责令如何自赎，永消疑贰，不负朝廷，肆赦矜全之意，毋得苟且游移，但以遥请塞责。兵部即行马上传知。时刘宇烈以屈宜扬之言上闻。兵部兵科皆信之，谓贼既愿抚使，可借以息兵，故有是命也。
甲戌，以张延登为工部尚书，汪庆伯为大理寺卿，毕茂康为南京通政使。乙亥，以考功司主事李之椿为文选司主事。
帝谕：自春入夏，田禾茂盛，朕心伫望有秋。不期数日来霖雨连绵，下地既多淹没，民房复多玬圯，滂沱如注，势尚未休。礼部可择日祈晴，将应行事宜开列具奏，务期实图修省，仰格天心，称朕敬畏轸恤至意。丙子，升陈赞化为刑科都给事中。
丁丑，福建道试御史祁彪佳上言：恭绎申饬科臣之谕，有曰"事关军情，犹然茫视，稽迟漏泄，为悞良多。"仰见我皇上神谋渊虑，超越千古，然圣谕不又曰："某本不妨抄传，某本不应钞传，令科臣看详"乎？愚以为，不应钞传者，机先之秘、临事之谋、制胜出奇、呼吸万变者是；不妨钞传者，强弱之分、顺逆之势、去来之状、胜负之常、疆场情形、一彼一此者是。且以言乎塘报，则将士上之督抚，督抚上之皇上，敌国之人尚能得诸侦探，岂辇毂之下不宜公之睹闻以言乎？章奏则皇上下之部院，部院下之督抚，疆圉之外尚必见诸施行，岂朝廷之前不许共相昭揭？今各科臣惟漏泄是虞，致缄藏之过密，略涉军务，概禁钞传，即间或有之，又于少胜则彰，大溃则掩，令人贸贸昏昏无从信据，欲借箸而苦曲折之未谙，欲请缨而惮遥揣之未真，使大小臣工于边计军书皆有疑非疑是，于胸中则揣摩观望之念多而奋迅恊和之意寡，岂得为国家之利乎？忆去秋大凌之筑，败隙先开，乃以仓卒成谋，无从昌言阻执，究之资粮士马，尽委围中，益以叛将逃兵，流毒无已，先事之万全之防，致临阵贻决裂之祸，此葢一证也。
然臣所虑不止此也。迩来盗贼纵横，人喜语乱。自钞传禁而讹言四起，纷呶百端，贼未来也而误以为来，兵未败也而误以为败，鹤唳风声，徒张贼势，狐疑狼顾，自堕军容。甚且彼己情状有臣下不知，道路久悉者。好莠有口，夫谁禁之？忆己巳都城之难，臣乡两旬邸报不通，谣传日四五至，葢由制胜之略未能晓畅于天下，因而疑沮之病反以中入于膏肓，此其一证也。然臣所虑又不止此也。大凡封疆任重，欺蔽易生，自抄传禁而专阃之驰奏俱不得扬言，于在廷言路之紏弹遂不敢凭臆于局外败形，胜者总属渺茫，我策贼情甚易装点，倘有鄙臣猾师或掩败以为功，或饰小以为大，谁与逆折其萌芽，直按其隐伏乎？目今晋抚屡上首功，忽而贼逾数万，汾平之交所在充斥，辉济之界亦切震邻，使当时即为参驳，亦何至玩寇若斯？地方之失事莫问，边臣之罪案奚明？此又其一证也。乞立饬兵科申明不妨钞传之旨，庶忠益以收，群疑以戢，壅蔽之渐亦以杜矣。尤望皇上尽发密封之奏，广行召对之典，于以广明目达聪之用，开奔奏御侮之忠，荡平正直，何难立致乎？帝谓言官留心兵计，自可据悃陈谋，岂必尽藉邸报？况前谕兵科详审本章，原非概秘示疑。今后除密切事情外，可照常发钞以信前旨。至召对，朕自酌行，毋庸陈请也。
戊寅，巡视京营刑科给事中常自裕上言：宣大烽火告急，京营整练宜先。而总臣李守锜办讦不已，恊臣杨一鹏亦抉发无遗，以寇逼户庭，患切剥肤，而两臣尚且口角争胜，置干城于不问，岂先国家而后私雠之义乎？乞严谕两臣尽捐嫌隙以济军谋。帝谓诘戎振武，必先剔蠹厘奸，惠洽法行，军方可用。自裕职司巡视，久为隐徇，今乃借总协同心之言希图朦饰耶？兵部即遵屡旨将互讦诸疏看详以闻。
己卯，以祈晴遣官祭告南北郊、社稷、山川、风云、雷雨等坛及护国神应龙王。自是日起，命大小臣工实图修省，务期感格苍穹，仍命顺天府率属致祷。直隶巡按王道直解搜括节省银共计八百两。命如数核收。湖广巡抚魏光绪恭报新制诸葛弩并皮甲、纸甲以佐军兴之用。帝命各以数件呈览。起升唐世济为南京右都御史。
庚辰，升周邦燝为太常寺卿。
升杨建烈为右通政。
山东巡抚朱大典上二东根本之治五条：一曰令尉之选宜重。二东地方在在可虞，在在宜备，然安得在在置将设兵也？先臣王守仁之平宸濠，惟用有司督兵以成功。窃谓令长其主帅乎？尉幕其偏禆乎？壮快其内丁乎？保甲、乡兵其营伍乎？今人率言练衙役、练乡兵矣，而于令尉则未尝过而一问，则无能之将何以成有制之兵？臣谓州县守令值此用兵之地，当以精强胆识为先。倘未能胜任愉快，不妨调之腹里无事之区以全器使，而典史、巡简凡年壮能干者亦急宜尽数互更，如此则旗鼓有灵，壁垒生色，乡兵衙役人人可鼓。葢以父母率子弟，分亲而令易行，较之选将设兵，不更事省而功倍哉？
一曰握奇之数宜先。援兵每每见贼而遁势如隤，防之不可障。揆厥所由，不特无制贼之兵，亦以无制兵之兵故也。《语》曰："节短而势险。"又曰："居重以驭轻。"明乎治兵之道，有扼要握奇之理，而非可泛责之师中之众也。宜特选拔勇绝伦、心志如一者，厚其粮糈，重之犒赏，时用以为前谋而作先登之倡，时用以为后阵而绝临阵之逸。于客兵之中则为主兵而不使客胜于王，于主兵之中则为亲兵而不使疏得制亲。此亲兵既设，尚容有脱巾而呼，掉臂不顾者乎？臣乡东义之兵素称义勇，于臣尤为子弟，应募其生力可鼓者三千人合为一军，即可提挈全省营伍，如臂使指。臣已就近召集以应急需，恐辛难多，得恳乞皇上慨许以三千人之饷，禆臣得专官往募，毕智殚力，练成劲旅，一可当百以收应手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