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七 崇祯四年四月(一)
四年辛未四月甲辰,朔。
孟夏,帝亲享太庙。
刑科给事中吴执御上言:臣前疏请严边防、择守令二事。皇上以为不待天戒申饬,固已。然臣目击耳闻,实见边防未严,守令未择。即如遵永,至今兵踞而民不敢入,川蜀之兵蠢蠢横逞秦晋间,溃决督师总制视贼如虎,中枢疾呼不应,此非边防未严之验欤?郓、濮城门尽闭而不敢开,麻城大盗横行而不敢问,闽、广山贼水寇迭起而不能息,客冬规避应降之甲科选同百计出脱,毕竟置之固安、抚宁间,此非守令未择之征欤?有此二者,则社稷危而民生困,所以天之示戒,昭然有无容以屡旨宽者况乎!目前之事,西莫急于寇,东莫急于敌。西事莫要于易督师及总督,今督师已有明纶,独于恂恂之总制,明知不克负荷,而必使戴罪以讨,何耶?至东事稳着,莫要于定人心,而工臣建堡聚民之论,乃明旨暨部覆,业已是之,悠悠两载,竟何如也?此臣前疏所云起弊维新,要在力行之谓也。
遣御史吴履中巡按贵州,王之良巡按真定,姜思睿管理屯马。以礼部员外郎徐应秋为广东参政,起原任参议许鼎臣为江西副使。乙巳,太常寺少卿唐晖续觧湖广应还饷银,命照数核收,荫原任大学士马自强孙马挺为中书舍人。
抚赈陕西御史吴甡疏奏:延安一郡十九州县,有贼四大伙,最劲者河曲之王嘉胤、保安之神一元,攻城围郡,敢为叛乱,非大兵重饷未易扑灭。而其余二枝纵横于鄜、雒之间,众至三万,道路为梗。然多饥民胁从,此贼若不解散,则赈济亦无益也。臣与抚按议急下诏安之,令闻亦渐有悔心,然招之非难,而觧散之难。故必使军还军伍,责之于各将;官民亦还民籍,责之于各有司。还伍者拣其精锐为兵而予之以月饷,还籍者给以籽种归耕而宽兼其赋税。臣以赈而寓抚之意,督抚以剿而坚抚之局,庶几可无旋灭旋起之患也。虽然即令盗可抚矣,而斗米四钱,告籴无所,若不设法以通商贩之路,则金钱有限,老弱者待毙,少壮者终跳而为盗耳。臣议通宜雒、甘泉中部等州县,一路兴贩自泾阳、三原诸处,转输而北,以耀州、鄜州二道主之通绥德、葭州、吴堡、米脂等州县,一路兴贩自山西汾州、平阳等处,转输而西,以榆林及鄜州二道主之。惟是山西近河一带因流贼戒严,遏籴日久,延镇以是坐困,宜敕晋抚委汾州、平阳两道屯兵河上,一以防河、一以通籴。而责成抚按措处官银二三万两,委官籴买米豆,仿髴常平仓法,平价以济之,仍多方招徕米商,使之辐辏而至。此今日秦民续命之膏,舍此别无回生之望也。帝命所司亟议行之。
丙午,户部覆天津巡抚翟凤翀条议海运利弊十款,谓其洞中机宜,曲尽利弊,宜亟为举行。报可。
枢辅孙承宗以衰病求退,兼举太仆少卿傅宗龙自代。直隶巡按饶京奉命巡历蘇松四府,查盘粮册。其中惟有民欠撮借滋弊百端,因上疏极言二者之害,相为始终,总以民欠开端,撮借结局,欠而又欠,撮而又撮,循环不已,请下禁革七令,以为挽回之计。帝命所司酌行。
抚赈陕西御史吴甡疏奏:延绥荒乱,半是塞上饥军与失伍余卒,饥民因而随之,一招百应,少则掠野,多则攻城,甚则围郡,其势与河南、山东之专赈异,以故委十万金于延绥十九州县,人仅得其涓济,而贼之攻掠自若,则安辑觧散之方诚有不可不并行者。臣奉明旨,责成府州县多方措处,设法凑济,然本敢遽开事例,惟持急君父效忠义之一说,以为诸臣倡。请条列其议:一在秦藩之首倡、一在各院之议捐、一在监司守令之议助、一在乡绅之共济、一在富民之乐输。章下所司议行。
浙江海宁县绅衿里民、祝以豳等以崇祯元年海潮狂溢,漂溺人民七万,迄今狂澜日甚,沿海石塘百里冲决殆尽,潮灌城市村落,桑田尽成斥卤,恳敕道臣钱天锡专董修筑,若所费钱粮无出,则海塩设处之法可仿,又采本山木石以充之,材料自足应用,惟在抚按诸臣实心任事,自可不烦公帑也。章下所司。工部覆上,帝如议,令天锡刻日鸠工,完日方许升转,其钱粮照前设处,抚按仍严加清核。
戊申,顺天府漷县知县卢荣春疏奏: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其不可一日无兵者,从古已然。而制兵之法莫善于寓兵于农,莫难乎飬兵于官,苟使有兵之名而无兵之实,则非徒无益而又害之。当国者亦知今日之兵不足恃也,因日以练乡兵为事,移檄有司,不啻三令五申矣。无如近曰守令报之上司者,悉纸上之铺张,练之民间者,皆目前之套数,仅有虗文,鲜禆实用。此果农之不可使为兵,兵之不可练于乡哉?亦所以使之练之之道未得也。其说盖有三焉:在乎民志未定、民胆未壮与民力未飬耳。欲定之、壮之、飬之,其道何居?亦曰仿州县里长催粮之法而编民壮于里甲之中,名曰里甲民壮,职在保护乡村,防守地方而止不他役也。如一里十甲,每甲编民壮十名,甲内户大丁多者一户编二名、或三名,户小丁少者三户或五户编一名,各因其丁粮之多寡、厚薄以为差次,务足十名而止。若县小里薄,每甲量编民壮四五名,编选既定,即依里甲之制,十年一轮班,听役县小户少二班合为一班,五年一听役,每月赴县比试,能者励之以赏,不能者激之以罚,其不该班者亦各于农隙之时演艺于家,期年赴县比试而赏罚同之。若人户丁粮消长,民壮亦随时增减,轮班既尽,周而复始,十年一更定而造册焉,此法行之既久,将见民志可定、民胆以壮而民力以养,值有小儆,止用本班;次儆挨用下二班、三班,遇有非常大儆,方尽数起用,一令而百千人立至,又何患守御之不可固、贼盗之不可遏哉?古人寓兵于农之意庶可仿佛矣。
户部尚书毕自严以道臣方一藻有豫储刍粮、减客饷主之议,遵旨酌覆,上言:蓟、永自前刍粮已经发,有月饷、召买并截漕等项,未尝不豫。道臣所谓豫者,葢指意外城守不妨多多益善耳。若夫减客饷主,臣部久有此心,而不敢创为此议。今恭绎明旨,亦谓于目前要务大有关切,然则减客饷主之说,真是飬百孱卒不如养一徤儿,飬十悍横淫肆之徤儿不如养一亲上死长之子弟。道臣轸念地方,言必有中,故若斯耳。况道臣身在行间,乃云姑舍战而言守,是必明乎所以守者,倘自料征缮牧圉渐有成绪,猝尔缓急可以有恃,则不妨与督抚讲求,于主客去留之间以为今日变通之计,可也。
自严又以兵多饷缺,主客有交困之形,行月无兼资之策,乃披陈额饷出入大数、官兵增减定额,上言:当此兵骄将悍,食苦众而用不舒,已犯生财之计。值兹势穷力竭,兵当恤而民堪念,徒深仰屋之嗟,则节之一字至今日而万万不能讳矣。况议者原谓冲边之兵不可撤而腹里不妨量,撤兵之有用者不可撤而兵之无用者政不妨□撤,借曰:今日非无事之时,兵必不可议撤,其中之行月□菜兼支者独不可量减乎?冗官冗役之滥设者独不可量裁乎?当此经制初报之时,不详为更定而日凿生民之元气、竭百姓之膏血以供四方之骄悍,无论势必不継,即能継亦非久安长治之道,愿我皇上之深思长虑也。帝以兵饷缺额尚多,委宜深虑,所奏应酌议款兵部其与诸督抚从详确议以闻。
己酉,补叙恢复四城功,崔尔进、翟凤翀各加服俸一级,沈犹龙、龚一程优升京堂,傅国俊、方一藻、宋祖舜等分别纪录,杨可栋等十九员分别升赏录用,各有差。
补叙罗岭功,邢咸、周文郁各加一级,刘兴基、许得功等二百五十七员照例升赏有差。补叙山海城守功,章应斗等二百五十四员分别录用,何天宠、准贡岳惟忠等二十五员加级给札,曹大伦等九十五员、路志贤等三百二十员各与纪录,王来胤等一百二十余名各行督抚旌奖。
补叙台头营、昌黎、山海关、建昌路各城守功,王成爵等五员、王所弊等九十三员加衘纪录,各有差。
补叙抚宁城守功,姚九金、葛允瀛等七十员分别录用,赵学礼等六十七员实授加级,王三让等酌赏有差。
补叙安山叙捷功,王应魁等六十四员升赏有差。
庚戌,帝以天时亢旸,遣官祭告南北郊、社稷、山川、风云、雷雨等坛及护国龙神,仍行顺天府率属恪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