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二 崇祯三年正月（一）
崇祯三年庚午正月辛巳，朔。
帝以近畿被兵，不御殿，百官免贺，仍放假五日，遣官祭诸陵。是日大风霾，昼晦。大学士韩爌等以旧例正月上旬日讲，请择吉开讲一日，事平举行。从之。除夕前一日，大清兵于豊润城南连设三营，沙河驿参将王承胤率兵迎御，不利，奔至迁安县，欲为城守计。知县黄运泰以乏饷辞，承胤不淂已仍回沙河东北下营。是日，大清兵至驿，原任游击卜文爌迎附，大清遣之入辽东总兵祖大寿营说降，大寿不从。河南巡抚范景文疏报：涿易二州、定兴、安肃二县绅士鹿善継、杜濂等捐粟五百四十石充饷，且谓良乡破后，涿鹿濒危，闻河南兵来，秋毫无扰，扶老携幼，塞满于途，兵势大张，敌情震慑。故臣十五夜入涿而敌之，在良乡者于十六日北徙，二十五夜抵都而敌之，据土城者于二十六日东向，畿南父老妄谓河南之兵实保障之，欢忻鼓舞，捐粟饷军。其所称引，臣何敢当？而劝义急公，事难湮没。帝命将所捐粟就军中支用，景文驳兵有法，所司录其功。
兵部兵科请恤阵亡总兵满桂、孙祖寿、赵率教、黑云龙、麻登云及参游李槚、彭守印等，以未知黑、麻二人之降也。帝谓桂等于去月死战，所司久稽报恤，命削职方郎中余大成卿衔，镌都给事中张鹏云秩一级，遂予桂、祖寿、率教祭葬，立祠祀之。
提督南京大教场都督同知陈洪范报率兵入援。帝以留都根本重地，命还南防护。洪范，东人也，故托而止之。
壬午，总兵官马世龙疏谢总理新命，且谓敌骑未经大拙，势必重来，平日言边事者可以议论责成功，今日任边事者湏以担当求干济，故必朝有专任东事之重臣而臣等始得展布其四体，中外同心，有呼必应，权无旁掣，谋不中挠，胜必同其功，败必同其罚，庶几上慰焦劳，下拯涂炭。世龙又奏：向夜所奉上传，臣即赴督臣营中同心商确，令副将官惟贤等前往宝抵、漷县援剿，其城下各路援兵听督臣桃选以待调发。臣所调关宁援兵则臣自率之以备追击，祖大寿已受抚入援，臣当亲往会兵。遂于是日统兵前进。
以宋伟为镇守山海关总兵官，仍随梁廷栋、马世龙征。进王国梁为镇守山西总兵官，领山西援兵列营防御，事平回镇。
再命兵部速查阵亡将领职名，并加优恤，仍行原籍赡其孤嫠。原任庶吉士今为民张星输助铅弹火药。优旨核收。癸未，谕恤故总兵申甫。
山西道御史田时震上言：听勘袁弘勋因罪辅刘鸿训贿败辄肆卖辨，不知当日皇上之眷注鸿训与诸臣之推服鸿训者，正以处分徐大化、霍维华及弘勋诸人票拟差快人意，又安得借此为翻案之端耶？臣力参鸿训者，何私于鸿训？何仇于弘勋？但恐弘勋之计得行，则大化、维华诸奸乘间抵隙，为卷土重来之谋，害有不可胜言者。因荐原任光禄寺少卿史记事萧然四壁，讲学著述，为士林山斗，乞特赐起用以挽颓风。
以韩継思为刑部尚书，张慎言为刑部右侍郎。
甲申，大清兵破永平。先一日，有伏文庙承尘上者晨出登城，守将杨春左右之，兵备副使郑国昌觉其意，击杨春死。湏臾，北城楼火发，城遂破。国昌及知府张凤奇、推官卢成功、卢龙县教谕赵允殖、副总兵焦延庆、中军程应奇、守备赵国忠、东胜卫指挥张国翰、乡绅中书舍人廖汝钦、诸生韩原洞、武举唐之俊等皆死之。大清兵入城，召原任副总兵杨文魁，谓之曰：昨岁嘱汝内应，令乃费我三日力乎？鞭之三百。于是郡人布政白养粹、职方郎中贾维钥、户部员外郎陈此心、行人崔及第、同知杨尔俊、诸生宋应元及废将孟乔芳俱降。明日大清元帅至东岳庙，故总兵麻登云侍侧，劳孟、乔芳等貂裘，各一鼓吹而入，授养粹巡抚，维钥永平兵备道副使，以卢龙知县张养初为永平知府兼县事同知，魏君谟为滦州知州。命养粹等核郡县仓库，得银二万二千余两、粟六千余石、豆三千石、刍万束。以诸降人言之，各兵焚掠，于是城中各输金帛，独诸生廖师周所上麄恶，杖之，籍其家。养粹及第俱盛饰其女为献，尔俊以辫发不中程坐诛。遣使聘迁安原任兵部左侍郎郭巩，巩遁，絷其家口至大清。元帅寻东行，留兵偕诸降人守其地。
帝命兵部传谕总督梁廷栋遣役探哨，如昌平诸处无复敌骑屯留，即率各路援兵堵截，于蓟东一带，知会枢辅孙承宗督祖大寿堵截于三屯、豊润之间，联络犄角，四面蹙之，勿令间道出我之后，庶几易于驱遏。命户部星催外觧，收买草豆，整齐车辆，起运漕粮接济。命工部召买硝黄铅药，制造盔甲炮器，修理战车。命太仆寺催调寄俵马匹，克期觧纳备用。命京营选将率兵，至西山搜获盗贼，毋使乘机扰掠。命张庆臻督通煤道招谕往日人户运煤入京。命顺天抚按督率属官，招抚流移，宽恤雕瘵，良乡诸处拣派民壮，添设火器，务令处处金汤，人人堪战。以上诸款务宜无分昼夜，竭力整顿。倘因觧严之后怠缓悞事，律有失悞军机之条，必不少贷也。
命京营总督李守锜同提恊诸臣设大炮于都城冲要之所，精选将士，习西洋点放法，赐炮名神威大将军。遣礼部侍郎徐光启祭满桂。
乙酉，以谢升为吏部左侍郎，易应昌为左副都御史。丙戌，立春，遣官享大庙。
帝念守城诸军严警日久，时届年节，更值天寒，城外援兵远来劳苦，并切朕怀，特发御前银，命内臣同兵部司官分头颁赉。人给银四钱，少示轸恤，务令各沾实惠。命勋戚文武内臣及富民家所畜牛□马俱赴户部报名，差官押至务关、漷县等处，驼载漕粮入京，依例给发脚价，事平仍行叙赉。
大学士周延儒、钱象坤是日始入阁辨事。
良牧署民遭掠失业，帝命暂免所供鹅鸭诸物，以示宽恤。参军御史金声以所荐申甫战殁，请率参将董大胜兵七百人、甫遗将古璧兵百人及豪杰义从数百人练成一旅，为刘之纶奇兵，以收桑榆之效。不允。
保定巡抚觧经传奏运火炮入京。报闻。丁亥，命总督援兵兵部尚书梁廷栋回部视事。以玄默为刑科左给事中。提督巡捕郑其心报获越狱囚犯六十一名。
延绥巡抚张梦鲸、总兵官吴自勉率兵五千，宁夏总兵官尤世禄随带彝丁千人，陕西总兵官杨麒率兵三千二百二十五名，临洮总兵官王承恩领兵一千五百名，甘肃巡抚梅之焕、总兵官杨嘉谟领兵三千余名，俱报次第起行入援。帝命梦鲸在镇料理，不必亲来，梦鲸未闻，命异自勉偕行，自勉沿途征马且逗遛贿放，梦鲸禁之不从，一夕愤死。
帝命相度四郊空地，近自城址远至二十里外，收瘗战骸，务期搜索净尽，及西山一带通行揜埋，乘此土膏初觧，并力竣事，从顺天府府尹刘宗周请也。
戊子，大清兵别一军攻迁安，迁安破，滦州闻之，恟甚，知州扬燫自缢，城民设香案出迎。
涿州道副使张光缙奏于畿南敌退后收回遗失火器。优旨下工部查收，仍令兵部差官各处寻取。
副恊理刘之纶奏报：东兵一枝到永平，一枝到遵化。臣标前部以初四日至蓟州，后部以初五日至蓟州，现营城外待发。臣所驻三河去蓟州不六十里，望早给粮料，以决进取。至通州之粮，则冰雪载途，夫车艰苦，尚未有升斗之应。臣所上军机七疏，未蒙批答，拊心滋惧，亟候圣裁。帝命行粮取给饷司，通运速为接济，敌情分合其务核实以闻。
己丑，职方司署郎中主事周梦尹上言：自天启二年辽抚王化贞冀借插以御东，遂有抚赏之议，岁额三十四万，取之兵部者二十二万有奇，取之户部者一十二万有奇，此定数也。天启六年后，插赏既停，已觧者多为官吏侵私。其在户兵两部者若为无主朽物。崇祯元年，袁崇焕经略辽东，借以买马，皇上特允所请，敕发四十九万。其时户部所输一十三万八千余金，兵部所输二十七万余金。明年插款既成，崇焕复取兵部八万金，并辽东所贮赏物按季给之。经督臣王象乾通算从前旧赏，至乙巳冬季，应银四十七万两，约以崇祯三年正月间尽数完给，立蕃汉合符以识之。后督臣魏云中接任，臣搜查历年未觧抚赏银，户兵两部仅余一十三万六千余金，凡缺三十三万四千有奇。原应崇焕偿还，今崇焕被罪，辽饷方缺，何能立责其偿？而正月届期，挟赏甚迫，臣部请借户部塩课银四十余万，即于河间径输阳和以应急需，方奉旨商酌而户部已将此项题拨星散矣。夫插之为人，视东为雄桀，人所知也。宣、大、山西三镇之地，视蓟州更为平旷，亦人所知也。所恃抚赏银币有以弭耳而下之耳。语云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令目击蓟门焦烂之状而不可亟为插部徙薪计耶？乞敕户兵两部将前项所余即为题觧，其所缺三十三万四千之数于辽饷内扣支，仍檄辽东徐为销筭，无损于饷辽，有济于御插，汉过不先，边衅可却，此为急着也。章下户兵二部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