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一 崇祯三年十月（三）
壬戌。遣御史刘士祯巡按浙江。
先是，正月间，朝鲜国进贺陪臣李悦抵山海关，因东兵猝犯，道路阻绝，悦留督府，遣书状官郑之羽自天津达京师，仍驰启国王极言觉华路险，所经铁山嘴诸处波涛汛急，绝无岛屿依泊。昨冬使臣尹安国已遭覆没，若自平岛至登州，风便，一日而达，乞上奏天朝，改觉华之路仍由登州。葢辽路断绝，朝鲜贡使取道登莱者已十余年，自袁崇焕督师题改觉华，故迂其途以存杜绝奸萌之意，殊为舍易就难，去安就险，故其臣谆谆欲复之也。至是，国王遣其吏曹判书郑斗源赍表陈慰，移书登抚孙元化，属其陈请，径从登海登陆。元化委官伴送赴京，仍为疏述其意以闻。帝谓朝鲜世守外藩，恪修事大之礼，道险漂伤，岂不加悯？但水路既有成命，改途嫌于自便，且朝廷原不责其方物，止以尺书征信海邦。元化如谙大义，当暂留来使，请命通书，何遽伴送前来？所司速行，确议以闻。
户科给事中龚而安疏陈四款：一曰奉若天道以益隆圣治。夫天之用宣幽撤蔀，取象于离破滞发，蒙收功于震然，光照六合而察遗深，扃正未尝，瑟瑟必穷，其明也。皇上慨然于朝廷之泄沓，法制之凌夷，年来一番振刷，百度改观。惟是光以蔀章响从蛰远，于必用之中当示以不欲尽用之意。如顷者风霆不时，雨雹示异，然亦顷刻而止耳。和风澍雨，化日慈云，沾被固有常也。惟皇上超然远览，善承天心之仁爱，于不匮斯为得计耳。
二曰激励士气以滋培才质。自东兵入口，青衿之子献地称臣，即世禄之家，往往望风降附，无论田横之客笑，人即求为睢阳、邯郸之厮飬亦不可得，此无他，浸淫于富贵利达之场，习成媚骨，而气节遂消糜殆尽耳。大抵天下上智少而中士多，全在圣明有以激劝而飬成之，登庸难进易退之臣，则追膻集苑之意淡而任事之骨坚；包荒直言敢谏之士，则怵威畏死之念纾而虑事之明出，功罪分明，毫无假借，间有宥其小眚而而录其片长，则奉公营职之思奋而侥幸之途塞。譬之百年之木，断则付之沟中，剖为樽俎，而文以青黄即可登之清庙，皇上诚矜其品质，益赐滋培，即宣猷分力，自不乏人矣。
三曰招徕豪杰以弘济时艰。近岁选士用人，务于清悫重慎，循常习故者，此不过乡曲自好之故态，以之效一官、营一职可耳，若乃临危应变，料敌设奇，呼吸安危，飙起云幻，此时一念游移即大事决裂，一刻犹豫即酿祸无穷，而仅仅以循资拾级者付之，无怪乎不能当其任而芟夷大难，戡定厥功也。皇上非不大破常格，特示优崇，阃外之务不从中制。乃至今日而畏缩败衄，后先相继。如马世龙且以楚囚用矣，而世龙不惟一筹莫展，且致群议沸腾。昔管仲出于槛车，克成九合；淮阴以连廒坐斩，汉祖释而用之，卒为元勋。世龙固万非其人，而皇上使过之明则在汉祖之上，乃竟不能得其尺寸，古今人之不相及抑何倍蓰无算哉？夫奇才英器，不在像貌，明知远识，不必读书。彼百金买骏骨而千里之马即三至，是在皇上恢天网以罗之，聚精会神以感之，当必有应风云之会而兴起者矣。
四曰练习胆技以豫储全胜。夫人心恇怯则智勇并竭，一遇小敌辄自引却，皆胆气不练故脚跟不定也。彼面中六矢而不动，跃马横戈，冲万众如入无人之境者，果何人哉？是惟督帅得人，昭之不可夺之节以端其向神之不可测之机，以尽其变，立之不可败之局以制其胜而后指臂成而操纵，莫不如意，何至若近日刘之纶、申甫辈，兵刃甫交，头颅堕地，徒使数万生灵磷青骨白哉？葢不习其技而徒激励之以有进无退，譬犹乘奔踶之马走大行之道，昏夜疾驰而复加之以鞭，虽欲无毙，胡可得也？伏惟皇上申饬当事诸臣，遴选精良，倍加核实，谁为命中之绝技？谁为击剌之骁雄？谁为铳炮之巧练？谁为侦探之远密？谁为骑卒之剽疾、利于冲锋突围？谁为步兵之整锐、利于设伏扼险？分款列名，每月报呈御览，一值有事，披图索骏，取之裕如，无论敌兵不败长驱，即恢复万全之着端在是矣。
帝谓年来朝政积弛，人习欺玩，诸臣果能惕励改图，何难惩前毖后，称朕本怀，至济时需才，龚而安何不指名具奏？乃援拟不伦，是何臆见？若分能列款，每月进览，殊琐屑失体，以后言官条议，期俾实用，不必借事泛陈。
宣府巡抚杨述程以郧阳、荆襄、南阳、南贛各兵俱发遣还镇，疏陈广西兵一千三十一员名，虽令随行赴宣防守，而水土服习各不相宜，亦宜早发回粤。帝命所司确酌。癸亥，补张忻为稽勋司主事。以都城周防之劳，内臣宋晋加恩二等，荫弟侄一人锦衣卫指挥佥事，赉银四十两、纻丝二表里；郝隐儒、曹化淳俱加恩一等，荫弟侄一人锦衣卫指挥佥事；李承芳加恩一等，荫弟侄一人锦衣卫正千户，各赉银三十两、纻丝二表里；张宗德等十三员俱加一级，岁加禄米十二石，内张宗德、徐延年赉纻丝一表里，黄锺育、齐本政升乾清宫管事程用，赉银五两、纻丝一表里；张从仁、惠进皋等十九员俱升二级，赉银五两，内车应魁、杨泽、蘇钦加赉纻丝一表里；樊一政等五十员俱赉银五两；张邦政等一百三员俱赉银二两；王应朝、康朝、马云程俱升二级，岁加禄米二十四石；何致清、王之俊、王国治、王守安俱升乾清宫管事；吕直升一级，在内府骑马张国升一级，赉蟒衣一袭，韩赞周升一级，转左少监，田舜耕赉银十两、纻丝一表里，张进禄赉银七两、纻丝一表里，王伸赉银三两，李明臣、王世禄、冯允升俱御前暖殿；郑良辅等八员、宋祚福等四十八员、王镇等四十四员、王朝等七员、邵宗顺等八十四员、李朝臣等三百八十员、安邦等二千一百四十四员、宋尚忠等四员、张□朝等七百七员、马升、许添祥等十五员、张书绅等四十五员各赉银有差。
上谕今岁册储大庆，特沛恩施，暂停秋决，仍行各省直一体遵行。
甲子，献水西俘，祭告太庙。告献毕，即将阿痴等十八名、吴加相等八名分别磔决，并觧来首级俱传示九边。
起朱光祚为工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总理河道。升沈棨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等处。乙丑，起方仲渊为尚宝司卿。
原任东江游击周文煌疏请毛文龙恤典。帝以文龙歷年糜饷，牵制无功，文煌岂得借端渎奏？本当究处，姑念愚弁从宽，其文龙骸骨准亲人领埋。浙江巡抚陆完学以《会典》载文职二品以上八十者备彩币、羊酒问劳，九十者具实奏闻，遣使存问今原任南京工部尚书太子少保丁宾，齿届八旬有八，相应再沐殊恩，但九十仅少二龄，或即仿九十例特恩宠异，此则皇上优礼老臣之至意也。部覆存问，帝命以九十例行。丙寅，升王元爽为考功司员外郎。初，延绥贼张献忠等五六千人掠靖边、安定、绥德、米脂间，遂攻清涧。乡绅惠世扬、康运泰募壮士击之，斩百余级。延绥巡抚洪承畴同总兵杜文焕又斩八百余级，招抚十八寨，凡一千九百余人。丁卯，工科给事中赵京仕疏紏衰极之臣礼部尚书李腾芳，庸极之臣右通政马鸣起，乞令自退以终其藏。帝责其疏词展转，非奏对体，姑不究。浙江巡抚陆完学续觧两浙文武各官输助银二千四十四两。命照数核收。刑科给事中常自裕以吏部四川缺出，选司已发访单，复行收缴，缴后复发，致争者四起，疏参选郎孙必显难辞其责。帝命必显明白具奏。戊辰，改唐大章为吏部右侍郎，补王大智为南京太仆寺卿。吏科给事中祝世美上言：抚按者，天子近臣，使之监郡国者也。故地方之事必取衷于抚按而天子之耳目亦寄灵于抚按，凡敷奏举劾，必会同而后上闻，欲其公同详议，互相可否，以求协于中也。迩来往往有巡抚不及致详，而巡按遂踵其谬，巡按失之风闻而巡抚亦袭其讹，以致附会牵合，举劾失宜。揆厥所由，皆因会同之说行而不会同者见以为罪，于是有徇人而或至失，已趋事而不及察情者，是非法之弊而泥法者弊之也。窃思理惟求其是，何必强同？事惟求其实，何嫌立异？每见往岁大察，劾于抚者即劾于按，劾于按者仍劾于抚，重见迭出，苟且了事，殊非法体。今天下有司贤者少而不肖者多，有抚见以为贤而按或风闻不肖者；有按见以为贤而抚或风闻不肖者。物之不齐，物之情也，如但取雷同，强为迁就，又何取抚按之兼设哉？此番计典，非比泛常，倘有意见不同，访察各异者，当令据实上闻，不得徇私塞责，庶贪酷不至漏网，民隐不至隔塞矣。帝谓吏治贤否，抚按果从地方起见，何难精核？惟徇情容隐，所以官评混淆，贪残漏网。今计典伊迩，如有仍习故辙者，部院科道即行参治，其破会同之说是否公论，所司确议以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