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〇 崇祯五年四月（一）
五年壬申四月戊辰，朔。
孟夏，帝亲享太庙。太子太傅礼部尚书黄汝良上言：天之立君，以为民也。人君敬天，孰有先于恤民者？顾四海九州，无非皇上赤子，无不藉皇上生全。惟是穷檐蔀屋之情状，祁寒暑雨之怨咨，万里九阍，何由上达？迩来有司迫于功令，惟知催征如额，速图升迁，鲜知以民生为念，其不肖者又复借口征收，多润囊橐，吸髓敲肌，愈不堪命，以致民穷盗起，莫可谁何。谓宜申饬省直抚按严檄所司，毋以催科而忘抚字，宜先保障而去茧丝，以此课其殿最，庶可副皇上奉天子民之意乎。若近日功令严于束湿，文法密如凝脂，以致谳奏繁多，犴狴填塞，以此绳骩骳者则得矣，其如上天好生之意何？今热审在迩，除作奸犯科、大恶大蠹、失悞封疆、情罪深重者与众弃之，其余宜敕法司宽恤速结，毋得一概久系，致干天和。至于言官以言为职，倘言有不当，姑置之可也。近乃往往以言得罪，甚至收系之，淹禁之，令其丧气圜扉，委命狱吏，甚非朝廷建立言官本意。近日寒暖失常，风霾屡作，得毋抑郁烦冤之所致乎？谓宜乘兹长夏，施以宽政，姑从薄罚，勿更深求，斯又奉天道顺时令之一大羙政也。
礼官职在恊神，人和上下，凡臣所言，皆臣职掌。乃又有事关军国而不容默默者。方今东西交讧，叛逆接踵，国家内无鸿羽轻飞之壮士，外无辅车犄角之雄藩，此时如焚栋漏舟，正藉协谋共济。《语》云："太平之略，非一士之志。"近日顾奉有紧急机密文书不湏科抄之旨。夫明旨所云机密者，如兵家奇谋秘术，动九天而潜九地，此诚不可漏泄也。至于边疆之情形、用兵之胜负，此何关机密？转生疑惑，何能杜人之耳目乎？徒使匝月之间绝不见军书一报，举朝之内绝不闻借箸一筹，甚非毕群策、屈群力之长策也。乞敕科臣，非兵机秘密准照常钞发，更敕在庭诸臣共效忠猷，此又济时永命之要图已。帝谓所奏俱有屡旨，若谠言朕亦乐闻，苐欺藐乱政，法不容贷耳。
己巳，川贵总督朱燮元以黔事已宁，请裁添设永宁监军道、屯田道、安普道、河防道四官。
先是，永宁侯王天瑞以宗人府掌印一官宜与近属外戚互用，俾戚臣得以一体鼓励，因与驸马都尉冉兴让等彼此讦奏。章下部议。吏部尚书闵洪学奏称：国家典制，昭如日星，有非臣下所得妄意置吻者。按《会典》官制，自洪武二十二年，以亲王领宗人府，后但命勋戚大臣摄之，未尝备官。至永乐间，以驸马王宁署印，自后相沿遂为故事。二百六十余年来，共历一十三人，其非驸马者惟宣德间之郭玹景、泰间之陈茂二人而已。而玹亦驸马郭镇之孙，以此言之，未可以二人之暂署纷更二百六十年之常例也。帝命照常擢用。
庚午，户科以岷王企金豊乞给食塩，方下部议，疏参其请所不当请，坏祖宗一定之例，起诸藩非分之求，似不可许。广西巡按戴相疏解塩赎、节省、赎锾等项银共一千七百两佐饷。命照数核收。辛未，再叙福建歼除海贼功：熊文灿再加服俸一级，赉银二十两、纻丝二表里；罗元宾准复原职；吴旸、蔡善継各赠太仆寺卿；徐日久、陆卿任、王猷各赠官一级；申绍芳、宋大典、施邦曜各加俸一级；陈睿谟、桂绍龙、何万化、陆之祺、潘曾纮并赵维鼎等九员各赉银十两；陶崇政等七员准与纪录；董鸣玮优升一级；郑芝龙准实授游击；郑之虎加实授守备；朱国勋、张永产各纪录；林察等四员各实授把总；黑大方恤银八两。
吏部尚书闵洪学上言：边远有司冲冒风尘，出入艰险，其清苦视腹里不啻十倍，而乃与之同论资俸，同议升迁，非所以奖劝俊杰。如关门、蓟、密、永、平、宣、大，又如云、贵两省以及松藩、遵义、楚之辰沅、粤西之南宁、太平，其除授之法宜如按臣言，就近铨补，庶使水土相宜，人地相习。若烦剧紧要地方，仍铨补贤能甲科，余亦择年力精壮之科贡。倘有厌薄规避者，即当指名参处。至其升迁规则，臣部当另立边远俸簿，俟各官政成之日推知，视腹减俸一年行取。其同知、通判、知州等官各核劳绩，从优升转。若有人堪久任地，愿保留者，或加以职衔，或就近题转，视腹里稍加优异，要使地方设一官得一官之用，各官任一事底一事之成，庶于吏治民生、边境捍御均有优赖矣。帝报可。
壬申，升锺炌为太常寺少卿。
起原任副使陆梦龙为山东副使，原任御史李乔仑为广东参议，升广东参议李佺台为云南按察使，山东参议熊江为本省副使。癸酉，升南京户部郎中曹可明为广西副使。
赠原任刑部尚书李飬正为太子太保，荫一子入监读书；予原任吏部尚书崔景荣祭九坛，仍加祭一坛，开圹合葬，其妻王氏并祭。
甲戌，兵部疏覆石柱参将秦翼明所请其弟拱明阵亡恤典。帝命巡按御史速行勘明确奏。山东行营马步兵二万五千抵沙河，贼发兵迎战，互有胜负，获贼将陈文才，以金钱赠遣之。时官兵势颇盛，初至，贼颇有惧意，而三帅俱不知兵，三营合一，绝无纪律，又不分犄角，张声援。王文晟少年，顾委以粮草，仅拨乡兵千余人护之，兵行八日，顿不复前。日因文才遣信使往来讲抚，于是贼得觇知虗实，以求抚怠我师，阴使人从间道袭文晟，尽焚辎重粮草八百车，官兵中断声息不通，昌邑讹传三镇皆没，贼又使袭文晟之兵即攻昌城，宇烈火惧出走青州，惟杨作楫、汪惟效誓死不去。已而宇烈闻三镇兵故在，以粮草既焚，俾撤兵就食，玘等半夜拔营，閧然而散，贼乘之，遂大败，为所掳者无算，大炮、火器悉弃与之。王洪、刘国柱逃回潍县，邓玘逃回昌邑。时刘泽清先抵莱州，与贼接战，伤其二指，救兵不至，亦败回平度州。三帅败问至京师，中枢以官兵不可用主抚议益坚。乙亥，帝以去岁考选各官，中有临考开复者，责其躁徇，下部院查抚按咨题缘由，分别确议。及是，各省抚按俱以其事上，吏部尚书闵洪学、左都御史陈于庭复议，周堪赓、余应桂、高倬、向鼎、余敬中、万永康各罚俸六月，熊开元罚俸一年，朱大雅降俸一级，陈文耀降一级照旧管事，郑友玄原降一级外再降一级调用。帝以临考投咨，显有营谋，周堪赓六员降一级照旧管事，熊开元、朱大雅、郑友玄等降二级调外用。
丙子，降补原任陕西右布政使都任为山东右参政。兵部尚书熊明遇疏言：澳人慕义输忠，见于援辽守涿之日，垂五年所矣。若赴登教练以供调遣者，自掌教而下统领铳师，并奋灭贼之志，登城失守，公沙的、鲁未略等十二名捐躯殉难，以重伤获全者十五名，总皆同心共力之人，急应赠恤，请将死事公沙的赠参将，副统领鲁未略赠游击，铳师拂朗、亚兰达赠守备，傔伴方斯谷、额弘略、恭撒彔、安尼、阿弥额尔、萨琮安多、兀若望、伯多彔各赠把总职衘，仍各赏银十两给其妻孥。其现存诸员万里久成，各给行粮十两，令陆若汉押回。而若汉倡道功多，更宜优厚，荣以华衮，量给路费南还，仍于澳中再选强干数十人入京教铳，庶见国家柔远之渥，兼收异域向化之功。帝俱报可。
直隶巡按史范土以两淮塩法久坏，惟祖宗中边之法最称神妙，不止关两淮之盈虚，真可活九边之性命，今万不能遽复，但得疏通补苴，即可安民苏困，使人人争诵皇上仁明之治矣。乃因摄塩事竣，条陈省套数、慎委掣、议捐减、议获塩、兴教化五事。章下所司确议。
丁丑，升张国维为礼科都给事中，祝世羙为吏科左给事中。
起戴澳为验封司郎中，王三重为考功司郎中。
升广东右布政使林贽为本省左布政使，调光时亨为川北道副使。
加秦王世子妃父张崇礼西城兵马司指挥衔。戊寅，降调户科给事中瞿式耜徇私滥荐胡平表，再降二级用。削谢尚政、蔡忠籍，章方羡永不叙用。己卯，帝以天气暄热，命两法司并锦衣卫囚犯，笞罪者概行释放，徒流以下俱减等发落，若情可矜疑与枷号者悉开列进览。以福建副使何万化为本省参政。
山永巡抚丘禾嘉疏奏招练营兵经制：初以二万为率，今登兵到者寥寥，岛人万难期必，辽人招致已尽，眼前情事概可逆睹。与其慕二万之空名，何如执一万之见在？且一万中止有六千六百二十八名，所欠三千三百七十二名更俟招募，亦姑分为六营以待异日。然先制马步各一万，故不妨平分，今数既减半，是必马多步少，臣请以六千为马、四千为步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