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三 崇祯三年十二月（一）
三年庚午，十二月乙巳，朔。
嘉定伯周奎援例乞给赡地七百顷并随从尉军三十名。帝谕：向缘东事倥偬，履亩增赋，豁寝无日，久轸朕怀。乃迩来边患靡宁，军兴益急，户部谘奏再三，请于每亩除见加九厘外，仍再征银三厘，前后共银一分二厘。惟北直保河六府向议免征，今量行每亩加征六厘，前项俱作辽饷，事平即行停止。朕因廷议既协，权宜允从，凡我百姓，各有同仇之志，能无好义之思？其有则壤不等、法湏变通者，或照粮数议增，但期无失本额，又或委系灾疲，且经兵扰，势难加赋者，抚按据实奏明，取旨裁夺。
督治通镇兵部左侍郎范景文疏奏：通州东门观音庵封锁空房一间，内贮胖祆一百四十八包，每包十件，计一千四百八十件；裤一十八包，计四百十八件；鞋六百八十六双，共二千五百八十四件。住僧称系天启六年正月，浙江金华府委官苏姓者所寄。帝以责工部，工部请行管理通惠河郎中董中行备查堪用者起觧，进乙库收贮，以备京边请讨之需。其破烂不合式者仍贮通州，俟觧官提到发回补造。
四川加衘都司佥书仍管宁越守备事顾绍勋疏参原任建昌副使，今升贵州监军道叚师文噬军虐民之状，前后所侵饷课赃私计银十四万四千五十两有奇、黄金七百五十余两。帝命抚按确勘以闻。
陕西大盗神一元等三千余人破新安边营。兵部尚书梁廷栋等上言：闽寇之起也有二，其猖獗有四，其蔓延而不可扑灭也有二，请言其起。闽地瘠民贫，生计半资于海，漳泉尤甚，故扬航蔽海，上及浙直，下及两粤，贸迁化居，惟海是藉。自红彝据彭湖而商贩不行，米日益贵，无赖之徒始有下海从彝者，如杨六、杨七、郑芝龙、李魁奇、锺六诸贼皆是。此贼起之一闽之土既不足养民，民之富者怀资贩洋如吕宋、占城、大小西洋等处，岁取数分之息，贫者为其篙师长，年岁可得二三十金。春夏东南风作，民之入海求衣食者以十余万计。自红彝内据，海船不行，奸徒阑出，海禁益严，向十余万待哺之众遂不能忍饥就毙，篙师长年今尽移其技为贼用，此贼起之二。
其猖獗也，承平日久，武备全弛，兵船非不大造小造，汛地亦有春防秋防，而篷不可扬风，船不可破浪，涂人像卒，子虗乌有。有警惟恃欺掩，而贼始大肆无忌，此猖獗之一。贼外附红彝，于是杨六、杨七抚矣，杨六、杨七抚而余党仍归郑芝龙。至芝龙则所资者皆彝舰，所用者皆彝炮，连｛舟宗｝至数十百艘，又能不妄淫杀、不妄焚掠，以假窃仁义之名，故附之遂以日众，此猖獗之二。芝龙起，杨六、杨七逃，李魁奇、锺六皆其徒党，兵船、民船悉被焚掠，而海尽贼矣。在芝龙，实无一日忘抚地方士民苦，贼亦群上书抚按代芝龙求抚。葢芝龙虽少杀掠，然海绝营运，地值旱饥，漳泉之民死亡已逾十三，积敝之后，振刷为艰，残破之余，收拾不易，故不得不出于抚，此猖獗之三。芝龙既抚，当事者若能推诚待之，藉其人船器炮以剿捕余党，归正者稍为安缉，则贼早平矣。无如因其既抚而易视之，且有所挟以苛求焉，责之以剿捕，蕲之以月饷，苦之以点阅，李魁奇遂劫其人船器炮以复叛，而漳泉之焚杀无虚日矣，此猖獗之四。
新抚之寇苦于文法之督过与贪弁势豪之索勒，愤懑已极，魁奇乘之意在败抚以杀芝龙，而以身要抚，如芝龙昔日图杨六、杨七之故智。故一哄于广东之电白，而副将陈拱之舡二百被焚，再哄于兴化之吉了，而金富、廉贡、王猷之舡二百亦烬。芝龙乃自里糇粮备器，用之闽之粤，日与寻杀，然而兵寡力卑，悉被挫衄，此蔓延而不可朴灭之一。今春，芝龙结锺六共图魁奇，□锺六亦令其伙栖竹来约芝龙。在锺六，只欲自郑图李，剪其所忌，而无意于抚。
在芝龙，只欲藉种收李，先孤其援以待后举。在地方，当事祗束手旁观，幸渔人之收耳。迨魁奇既获，锺遂有其人众舡器，其势益张，而防芝龙且益密，拥众海上，藉名要赏，实不欲抚。若能许以维新，题授一职以羁縻之，多方招徕以觧散其党，锺六即狡，无能为也。乃计不出此，坐视掠杀以去，今且扬航入浙之沙，淫归而纵兵抢掠矣，此蔓延而不可扑灭之二。然而臣谓贼不难平也，其策有四。惟在携其党、散其众、树其敌、与其生而已。何谓携其党？今日之锺六，断无赦理，能得空名部札数道，阴诱其伙栖竹、瑞云等贼，许以擒锺自赎，且准实授官职，而更授策芝龙，以合图之，锺六之首可旦夕致麾下矣。何谓散其众？贼之受抚也，其伙动以万计，其桀骜不驯、安于无事者大约十余耳。杨六、杨七抚，而此辈归芝龙，芝龙抚而此辈归魁奇，魁奇擒而此辈仍归锺六。即异日锺六擒，栖竹、瑞云抚，此辈又将引领他属矣，非其人喜乱，亦势逼之而然。葢其人欲散而归农，则不胜邻里之侧目；欲聚而为兵，则不胜文法之征。求兵之饷不得领，而贼之名不可易，惟有终其身归贼而已。若□宽之一面而调之别处，或防登莱、或防旅顺，即身备安家行粮，亦其至愿，此皆地方官绅所详知，第莫为申请耳。如昔年抚贼袁进，以防登行而安静无变，是其验也。此数千桀骜之贼一去而余伙无能为矣。何谓树其敌？民被贼久亦，既人自为战，家自为守矣。所苦者，乡兵得贼，官兵掠以为功，不惟攘其功，且问贼之筐箧，或所获者，巨室、戚属、势豪、仆役则又诬以擒杀平民，于是地方不患贼而患兵，不苦贼而苦官、苦豪。若部署乡民，多悬赏格，移养兵之金钱，出空衔之部札，能率百人以上擒贼自效者即与一札，累功百余即准实授员缺，生员人等或能紏众杀贼，累功百余者附准廪，廪准贡，吏典准咨部听选，得贼资器，悉赏其人，官不得问，则人人皆兵，人人皆将，有兵之赏，无兵之费。又令粤镇移驻惠潮以抑贼之下流，浙镇移驻沙埕以制贼之上游，而一切以乡兵悬格之法行之，则敌之者众而贼不足破矣。
何谓与其生？夫一日不再食，虽父母不能谢其子。即设法觧散，擒捕只可以已既乱之贼，不可以已将来之贼。旋扑亦恐旋起耳。不如乘此红彝警息，稍宽海禁，给引出洋，使十余万之众皆得有所衣食。如神庙末年，海舶千计，漳泉颇称富饶。其时即令之为贼，亦所不屑，何至有今日之乱乎？况海舶既出，又得藉其税入以造舡养兵，禆益地方不浅矣。帝谓：戢御各款，具见筹画，命依议饬行。至海禁之开，利害孰胜，仍令抚按酌妥以闻。
浙江巡抚陆完学搜获伪造勘合、假印，李忠、汤二等如律拟斩戍。上谳，帝命刑部复核具奏。
丙午，直隶巡按史｛范上土下｝疏参中书王启历枉道违限，骚扰驿逓。广东巡按高钦舜率属捐助，命觧到核收。
准光禄卿蘇进钦仕。朝鲜国遣陪臣高申厚进贺册立皇太子方物。广西巡按毕佐周奏进修筑边墙银一千六百两，命照数核收。
浙江巡抚陆完学以海塘冲决，修筑无资，据乡绅原任科臣黄承昊议，灶荡加税可以暂助塘工。查海沙、鲍郎二埸地附海盐，正倚海塘为命，合行助工，将二埸熟荡每亩加银三分、荒荡每亩六厘，共计加银一千二百十六两以为修塘之助。其余各埸灶荡俱系昏垫未苏，免其加派。帝从之。
兵科给事中马思理上言：秦晋之盗，皆吾赤子，请先用抚。而抚不可以空言为也，宜急敕有司多方设赈。如延绥巡抚洪承畴搜括八千余金，方有着落，但涓滴几何？或再借帑金数万以为活命之膏，使民尽蒙皇上觧推之赐，其谁忍背而为贼乎？至若抚之不从，惟有剿之一法。而杜文焕不能分身，秦良玉统兵九千，腊月可到，何如乘其锐气，使之入晋立功，与文焕相为犄角？但文焕以府谷之捷，已加提督衔，良玉决不相下，此必统以督臣，方可成功。而杨鹤鞭长不及，魏云中又方有事于插，或再选一大臣就近调度，然后秦不以晋为壑，晋亦不以秦为辞，而肤功可期也。至山西总兵王国梁为贼所乘，器械尽弃无余，河保参将李春芳遇贼先溃，二弁皆当按律斩示，庶饥军懦将知有所惮。帝谓抚按不思绥民弭衅，遇警辄请帑增官，不知平日所司何事？吏兵二部一并议奏。
丁未，升彭汝楠为太常寺卿。以稽勋司郎中孙昌龄为验封司郎中，验封司员外郎孟兆祥为考功司员外郎。太仆寺卿郑宗周乞补少卿寺丞，并请寺丞员缺甲科与恩生兼用，每岁春秋二季，少卿、寺丞并许出巡验印，稽查比较。帝谓近来请用甲科，复议优以考选，更制便人，岂是法纪？春巡原有旧制，何故久废？俱命所司查议具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