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九 崇祯三年八月（一）
三年庚午八月戊申，朔。
祭社稷。免朝。
顺天府府尹刘宗周上言：大兴县皂隶张登欺官悞公，为县官申报府丞，行经历究觧。张登拉弟内官张进忠于前月十九日闯入经历司，骂詈，不遂，复于二十日统众数十人箭衣戎扮，哨入县衙，残毁案座等物，更冲私宅，辱打家眷，毁裂冠裳，声言馈银二百两方息。郭内官进衙觧劝，并遭碎衣。臣拘张登审鞫，口称进忠果系其弟，则登之挟势凌官固无辞于戎首矣。乃张进忠者何物？刑余而敢于咆哮公署，所至语难。至闯县令之私室，毁器裂衣，公行殴辱，明与县官为难，实与京兆相仇，此其目中尚知有朝廷乎？不特此也，臣尝奉行保甲，首禁黎园，势不得不批五城兵马司查缉。乃吏目吴时聘一举犯禁者，申臣正法而遽受内官孙国用之辱，臣以其未至决裂，不行题参。今本官反以此为城院所劾，曰不由批委，越职趋承，是本官得罪之故，臣实坐之，则为国用之类者又安得不效由尤而起，视士绅如奴隶乎？语曰：涓涓不已，将成江河；绵绵不息，将寻斧柯。臣谬为皇上持风纪，将一切豪贵是问。乃前者京兆之令既不能行于司坊，致一受侮于国用；今者少府之威又不能行于舆皂，致再受辱于进忠。坏法乱纪之事，皆自臣等不职阶之矣。帝以吴时聘事在五月，宗周不行题参，及坊官别有赃私，乃为从旁代剖，其为借事沽名可知。置其章不问。
四川巡抚张论疏觧节省捐助银充饷。命照数核收。
登莱巡抚孙元化疏称：胡以宁等二将奉辅臣令随副将周文郁出汛，文郁轻身入兴治营安其反侧，二将见兴治差船赴双岛运米，即放炮击伤其人，杨帆径归，止留一舟以待文郁，遽有兴治复叛之揭。枢臣深虑入告，遂奉兴治不容曲赦之旨。然自辅臣与臣遣两生员入岛后，兴治业受戎索，臣若不得其要领而敢漫信，是臣以身殉兴治也，臣虽至愚，不出于此。敢请皇上急发岛饷，并预借四年分春粮五百石，资其续食，庶反侧之子不至既定而复摇，臣亦得藉我皇上恩威，终收为恢复用矣。帝谓前以岛弁怙逆留饷，今既安受戎索，仍当速与额运，其预借续食所司并酌以闻。
原任职方司郎中周梦尹上言：臣以赋役一书五渎宸聪，非小臣敢于出位也。臣理刑南阳，查盘大梁道属祥陈等十二州县，清出已征未觧银五万余两，而他州县可知。臣目击南北直隶各州县征派、门摊、行户、猪羊等税俱不入册，而他州县可知。结念十年，思清赋役，条陈过戆，谬蒙采择，敕修《赋役全书》，亦惟是已征未觧者收之以急国，而国家之神气振；私派私征者禁之以宽民，而国家之元气培。总天下之全数上呈御览，天子得与群牧清完欠，以预为量入制出之用，分丝毫之项款，遍布村坊细民，得与猾胥争多寡，以绝飞洒悬挂之根，诚我朝二百余年未备之旷典，创守之定画也。然必通盘筹算，道裕天下之谓全，如止胶执芟，削剜肉医疮而弗全矣。必彻底权衡，计垂百世之谓全。如止苟且那凑，利暂害久而弗全矣。官觧原以便民，裁其水脚路费，能不跧而走乎？而起运病余资原以飬廉，裁其修补公费，能鬻产而官乎？而存留病工食原裁其三矣，今复裁其二，是教白役以取偿贫民也。杂支原留抵零欠矣，而今议尽去之，是逼长吏以巧攘口實也。
祗知革其觧费而不就地查其现觧之仓口，已征未觧者仍漏矣；祗知扣其额内而不就地查其现征之赤历，私派私征者仍在矣。裁削勿洽其宜，墨吏反借口朝廷改头换面以巧济其私；扣减不维其便，循吏亦若心百姓支吾旦夕以蕴崇其怨。故今日《全书》之将成，人曰：此抽扣之书也，既举以甚臣始事之辜；则后日《全书》之既成，又曰：此酿祸之书也，臣即万死不足以谢天下万世矣。乞敕当事诸臣不以书之成不成定贤否，而以书之全不全为功罪，必其为已征未觧及私派私征明白开载，严为禁除，而不以零星裁扣、琐屑减抽为塞责，即永着为令可也。帝谓《赋役全书》原为经用恤民督修，各官湏细心详酌，不得但以零星抽扣塞责。
其已征未觧及私征私派等弊各抚按严督有司实意清厘。四川巡抚张论以安邦彦、莫德二级贵州按臣蘇琰欲攘为黔省之功疏称：刘可训、侯良柱塘报日期可按，功迹显然，谨据实剖明以息黔蜀争端。帝命兵部确核真伪以闻。太仆寺少卿王心一疏报广西三年分诸项额饷全完起觧。帝以其数多溢额优旨褒之。己酉，原任兵部尚书管侍郎事刘遵宪以起改工部尚书疏请终飬。帝览其情词恳切从之。准刑部左侍郎胡世赏闲住。湖广巡抚洪如钟疏奏：楚中驿逓裁减，除汉阳所辖二县委属上冲，免扣，其武郴等十二府州属共计扣银七千零六十一两，尚有郧长宝衡四府以途远未到。庚戌，加沈翘楚为贵州佥事，专督抚彝河道。遣御史甘学阔巡按顺天。以山东参政胡一龙为陕西按察使。
太仆寺添注少卿师众督催闽饷，疏称前后两运及先臣而觧者共完二十九万七千八百一十八两有奇，而工料不与焉，视催额二十四万七千三十余两之数不独全完且多数万。优旨报闻。
辛亥，以江西参议周汝玑为山西副使。四川巡按马如蛟疏觧安邦彦、莫德二级，歷指降将言真、旧民言真、俘酋言真及督臣之牌未始不言真，以为据，黔则先已觧京，终始未见，不敢臆决。且谓杓作乃水西所倚为命，自永宁阵擒安贼，遂如聋聩，每发一书招抚，安位无不弭耳受教，故其求抚之丈专以释作为恳。若无作则抚议不成者，督臣许之，原从封疆起见，臣等岂容不从？今暂留于蜀，恭候明命，非敢故纵也。
壬子，以姚希孟、姚明恭为顺天乡试主考。升考功司主事王抒为文选司员外郎。穆庙容妃韩氏薨。命丧葬事宜照穆庙叶妃例行。
枢辅孙承宗请恤殉难诸臣：遵化之陷，抚臣王元雅、推官何天球、遵化知县徐泽及守备刘彦芳以不开城门死，保定推官李献明以查盘入遵化亦死。永平之陷，道臣郑国昌全家自缢；滦州知州杨燫作诗一律自缢，国昌中军程应琦随国昌而死，其妻赴告道衙，与国昌之妻同死；杨武营参将杨春御敌死；中军吕鸣云、赵飬忠俱城上被射死；车左营千总罗峻并其兄生员某力战死；卢龙县教谕赵允殖率诸生守城死；武举正科唐之靖同妻冠带焚香，西向再拜死；东胜卫指挥张国翰同妻死；乡兵中军房应祥城上御敌死；经历薛敷宽奉差未回，其妻宋氏并二子主仆七人俱自缢；永平绅衿则中允廖汝钦御敌死；同知杨尔俊义不削发骂敌死；守备张继光御敌死；生员韩原洞上城御敌大骂而死；周祚新、冯维京、胡赴鸿、胡光奎、田种玉俱全家自缢；罗圻、罗世杰、田士俊、周士魁、刘可足、李文灿、刘安圻、武生张洪鸾、谷时进、管声元、杨时泰、丁应鳞俱御敌被射死；其滦州生员郝冲同妻刘氏以城陷自缢；迁安乡官郭巩妾石氏自缢；乡民高应观妻侯氏、刘声远妻杨氏、刘承教妻张氏、王惠民妻沙氏俱不受辱死。祈赐确查优恤以励人心。
大同巡抚张宗衡以廷议责其坏款启衅，极言款插加赏之非，谓各赏已一一如数颁发而不能保其不反，既反又不得不以堵剿应，然则惟有堵之剿之己耳，何必富厚之而后堵剿之也？与其堵剿富厚之插，何如堵剿未富厚之易为力也？或曰：是零星杂种，非插部也。若然，又不得以启衅坏款见罪矣。且款也者，借金钱以支旦夕，實不美而名美，然而其事易也；战也者，弃性命以销逆萌，于封疆利而于人臣未必利，然而其事难也。臣何乐于舍易而就难哉？
东祸显而易见。插患隐而难窥，多年握兵，满盘通算，實觉此时犹可为力，是用语不择音，冀获一当而不虞自罹于坏款启衅之愆耳。臣居恒深念，不幸误与款左，倘款有差池，诸臣必谓款事已成，彼不欲款者害之也，今果然矣。分应待谴伏俟斧诛。帝谓议款原以修战事，正相成，宗衡仍与督臣恊力操纵以奏全功。
癸丑，升郑宗周为太仆寺卿。加张春为太仆寺少卿，照旧管事。以原任左参议陆梦龙为河南左参政。
山东道御史史范土疏参去辅钱龙锡主张袁崇焕斩师致兵，倡为款议，以信五年成功之说，卖国欺君，秦桧莫过。当龙锡出都，细软数万，皆崇焕马价寄之伊亲锦衣卫指挥徐本高家，巧为钻营，使皇上法不得伸。乞敕问刑衙门从实严讯，崇焕曾否通书、龙锡曾否主谋，则擅权主款罪状自不能掩矣。帝谓崇焕擅杀逞私，谋款致敌，欺藐君父，失悞封疆，限刑部五日内具奏。龙锡职任辅弼，私结边臣，商嘱情谋，互蒙不举，下廷臣佥议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