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四 崇祯二年五月

　　崇祯二年五月乙酉，朔。

　　免朝。加申用懋右都御史，以抚畿着劳也。吏部起用王元翰。不许。起满朝荐为太仆寺少卿。

　　陕西巡按御史吴焕疏言：秦盗起于去年七月，白水王二一伙边贼少而土贼多。今年正月以后，则边贼与土贼相半。今据耀州、泾阳、富平、三原、邠州、淳化等州县所获，如杨耀、王文秀、韩世盘、韩世友、胡三槐、吴养臣等二百余名，或住塞堡，或住镇城，皆善骑射击剌而曾为家丁、前锋者，谓非边贼不可也。贼首孙猴儿、王二、贺自节、胡三祚、王满财等三百余名，皆盘据真宁，王怀庆蒲白一带，鹿谷、艮川之中结徒党、营窟宅而身为窝家，谓非土贼不可也。为边臣者当治边之事，即曰贼非尽行伍中人，而贼在边镇，惟边镇将能搜捕之。若坚执贼不在边，则贼反得借边为藏身之窟，而出没聚散无已时矣。为腹臣者当治腹之事，搜卒简乘，抚良赈饥以清盗源、以剿盗魁，亟图之犹恐陷溺者不能出水火，而暇委罪边将乎？故今日削平祸乱之任，自当专责成陜抚。然边镇督抚之臣亦宜同心合体，不委为秦越之视，速饬将吏严查行伍，剿除根株，而且有呼必应，有急必援，共图扫此一片地以固边陲，幸甚，幸甚。淂旨申饬。

　　丙戌，南道御史朱纯疏言：周应秋、杨维垣、陆之元、李思启倚藉魏党，纳贿无筭，宜籍没充饷。得旨：不必又滋纷扰。

　　戊子，直隶巡按宁光先疏荐地方人才：原任吏部尚书崔景荣、兵部侍郎马从聘。章下所司。

　　浙江巡按御史吴阿衡条上八事：一饬军务、一严海防、一禁通倭、一修海塘、一励方面、一肃吏治、一饬佐贰、一惩刁风。得旨：巡按御史身任一方，宜实心举行，不必空言塞责。南道御史朱纯疏荐南京吏部考功司主事陈梦珫内计斥幽，清执不阿，宜加优擢。章下所司。

　　己丑，起刘策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蓟辽。庚寅，刑科给事中刘斯采请假省亲。许之。陕西巡抚刘广生疏言：臣见行人马茂才疏陈秦省灾荒情形，得旨"延庆等府饥荒情状朕心恻然，应议蠲赈减缓，该部作速从长计覆。预备仓谷，救荒首务，地方官平日留心，何至束手无策？本内宽恤事宜一并申饬行。"仰见我皇上轸念危秦、加惠饥民，该部自能从长计覆，臣可无言。顾臣以抚为臣者，饥民惨苦之状不忍见闻，至相率而从贼，煽祸地方，臣实如坐汤火，敢不仰体宽恤之明旨以佐司农之未议乎？以蠲与减言之，昨蒙皇上慨留元年、二年地亩辽银共二十万以抵京运，户部又发银十万，共三十万以济饥军矣。前此又慨留杂项辽银一万四千余两以济饥民矣。顾元年觧京外所欠五万二千零，势必不能完，则虚数也。而二年十四万七千零取办于一时，则又难。然此有司之责，不敢辞也。至二年分辽饷尚余十一万零，内约有四五万，系节年必不能完之虚数，则止余六七万，愿皇上之尽蠲之也。哀此残黎，使之扶伤，力疾剜肉医疮，办此十五万辽饷，不啻苦矣，尚能取盈乎？若以全蠲者予延庆二府，而以量蠲者予六府一州，则宽恤之至仁也。至民运以饷边军，臣不敢概言蠲，而延庆二府则荒乱之民，自饷不能，安能饷军？臣愿皇上量减二府今年田租之半，则又宽恤之至仁也。

　　至带征则迩者大庆覃恩已免，至天启五年止矣，而六年七年尚在带征之数。今秦民被灾被贼，无处无之。穷者或逃死而不归，或从贼而被杀，富者或室庐之若抢，或烟火之无栖。

　　见征难办，安责宿逋？骨髓敲吸无从，徒累有司参罚。故臣愿皇上之尽蠲之也，则又宽恤之至仁也。若夫赈，则皇上一万四千之留延安，止分得三千四两，庆阳止分得八百八十两，今从贼饥民胶结不觧，以数千计，故招安急需大赈。臣已具疏于三十万之中乞淂五万专赈延庆。今平凉府告饥亦甚，并应量赈，愿皇上亟赐允行。若夫缓，则臣愚以为抵京运之二十万取办一时，较之往年已急矣。然饥军，皇上之所深念也，又不敢缓。今请亟之于辽饷，使抵京运，以仰体皇上恤军之德意，而姑缓之于民军，麦熟开征，以仰体皇上恤民之仁心，用一缓二，而有司参罚稍从宽政，吾民感恩图报，敢不终事？是适以缓之之道急之也。帝令所司酌覆。

　　辛卯，孝宗敬皇帝忌辰，遣武靖伯赵祖芳祭泰陵。陕西巡按御史吴焕疏覆御史高弘图等所紏原任陕西巡抚乔应甲贪婪各款，案验俱实，应行山西抚按追赃入官。章下所司。起闵梦得为兵部添设右侍郎。起张廷拱为大理寺右寺丞。升毛堪为应天府府尹。升倪应春为南京太仆寺卿。升江西按察使何应瑞为本省右布政。壬辰，补张镜心吏科给事中。补张第元礼科给事中。补葛文举户科给事中。

　　吏部尚书王永光等疏言：礼乐一脉，治术攸关。自古帝王崇政学、敦教化，必得经明行修之士而表式之，道足风世，虽老成无容废弃；学可匡时，即韦布不妨荐举。宪臣曹于汴慨然以遵祖制复荐举为请，盖真见我皇上兢业致治，既远绍精一之传；棫朴作人，宜广开薪槱之路。而尤虑其真才难收，伪鼎易售，恐以圣朝之旷典，反作终南之捷径，故先举周汝登一人以为嚆矢。诚谓凡荐举者，必如周汝登而后可也。查周汝登以户部侍郎致仕在家，夙着清修，独标纯诣，学究天人之奥，识参义理之微。年力未衰，才堪启沃，而恬退自矢，节高丘园，应先加工部尚书职衘，次推用，以示优异。如各省直中有爵德俱尊，学业允茂，出可以赞翼圣化，处可以表正乡闾者，该抚按荐举一二人以风末俗。至于山林隐逸之士，果有学问经济，端品宏才，如吴与弼、陈献章者，亦许抚按荐举，以需聘召。

　　宣大督师尚书王象乾疏言：宣云三晋自俺答效款纳贡，不侵不叛者六十年矣。内地恃款忘备，亦已久矣。今插部虎墩兔养威蓄锐，弃巢西来，迅扫诸部名王而奄有其地。赖皇威远震，翻然入我戎索。当其拥数十万之兵，纵横朔漠，气焰方张，何遽降心辑志以听命于我？盖亦有所利焉。夫互市之设，其来已久，名虽市马，实借以羁縻诸部落；名虽效顺，实亦利我金缯，市之为利。苦在于彼，而我亦得休兵务农、讲武修备以固我金瓯，其利更大，故从未有端重威严而使之向化也者，必也。威以慑之，惠以绥之，信以服之，我能自强，而又恩信相孚，何桀骜之不可驯哉？插既狂逞两年，大众疲劳，而又四顾无邻，岂无中流望济之意？昨以款之利为饵，有如饥者得食，故其从之也易。我若不于此时收而用之，恐终为肘腋之忧耳。折马一节，案籍昭然，此虽便彼，而我利实数倍焉。彼若分外需求，我必据例以折，彼既据例以请，而我不照例以行，则衅从我开，彼亦何肯遽已？

　　且马之名色甚多，有御马，以进御为名，我因重其名，不得不厚其值者也；有贡马，以进贡为名，例不折价者也；有银马，以银易马价，有低昂，有自二两、三两以至八两、十两，然总无上驷，多系羸瘠不堪；又有叚马，以叚易马者也；有布马，以布易马者也；有皮张马，以狐獭虎豹诸皮易马者也；有货马，以次等叚绢布匹等物易马者也。此外尚有月马、有季马、有岁马，沿习既久，岁以为尝。然名色固多，价亦不一，总无济于战征则一也。折马规例，所从来矣，此非插之情愿，因天不顺，马无所出，不得已而求折耳。臣反复计之，及今插部无马，除御马、贡马有厚值者必不肯折，此外折得一马，我半为之利，倘得一概全折，每岁所省何止十数万金？使另项储之以买战马，则马得实用而价不虚縻，不独钱粮可以一清，而各边领马摊价之贫军得以一免包赔苦累，涸鲋可顿苏矣。昨枢臣所云马入银出者，因臣有见马与价之一语耳。盖臣之所言，谓银无定发，非不许折价之谓也。今插使络绎到边，请讨示下，臣谨遵便宜事理通行三镇，悉照旧规行之，乞敕下兵部覆加查议，并请明旨申饬各边，凡旧例所当遵者，毋擅自更张，致启衅端；凡互市，约束诸部落，容臣等开列规条，使永为遵守，庶纷更可杜，国宪常尊，而六十年来市事又一番新矣。得旨：款市原藉羁縻，但与枢臣银必得马，马必得用之议何大不相合？该部确议以闻。

　　乙未，以朱纯臣为监修实录官。丁酉，熹宗皇帝纯妃叚氏薨。差御史黄宗昌巡按湖广。

　　监生胡焕猷疏言：枚卜一事，词臣温体仁名实未孚，而为众正所弃，倾陷钱谦益等以结党把持，混淆公论。今皇上之深求谦益者，岂别有所闻哉？搃为体仁结党把持之一言激皇上怒也。若谦益果不贤，何无一人指摘之者？则其素履坦直可知，讵意天威不测，而谦益莫敢辨也。今皇上之独眷体仁者，抑别有所见哉？搃为体仁孤立弗欺之一言耸皇上听也。若体仁而果贤，何无一人赞扬之者？则其素行乖舛可知，讵意圣恩不测，而体仁忍为欺也。体仁原以枚卜不与，热中为此，若从国家起见，何不发于枚卜未行之先而攘于廷推摈弃之日？此情理之易明者。况谦益素无暧昧之行，科场关节，通国皆知其为冤，臣不为之辨，苐钱千秋被骗，受遣赦帖现存，而以为买逃，而以为悬坐，而以为提结，尽皆影响臆度之说，使体仁当日微吐风闻之语，不坚执以为确据，皇上必不震怒，谦益不至会勘，章允儒、房可壮等不至削处，枚卜不至久稽。今千秋覆奏已明，体仁始称诖误，视皇上为何如主？明犯说谎，欺君之律，倘皇上执行祖宗之法，体仁将何辞以觧？廷臣据实上闻，悉蒙皇上之谴责矣，而体仁过端有无，皇上终属疑信之间。皇上试问体仁，自登仕籍以来，建何事功？立何名节？若能缕缕自指，则体仁之身名立见，而皇上之眷注始不虚矣。得旨：廷臣才品，朕自有鉴。胡焕猷书生，岂得肆意臆揣出位喋陈？念曾有直言，姑不究。所司知之。

　　戊戌，赐文球祭葬。

　　吏部题请遭珰削夺已故应复官者二十六人：孙丕扬，原任吏部尚书，追夺；汤兆京，顺天巡按，赠太仆寺少卿；陈大绶，原任太仆寺少卿，赠本寺卿；鲍应鳌，原任太常寺少卿，赠本寺卿；张庭，原任户部浙江司郎中，赠光禄寺少卿；李俸，原任刑部郎中，升知府，赠光禄寺少卿；于王立，原任刑部郎中，为民，赠太仆寺少卿；李朴，原任户部郎中，赠太仆寺少卿；李三才，原任南京户部尚书，奉旨削夺；胡忻，原任太常寺少卿，甲寅养病，乙丑为民；赵秉忠，原任礼部右侍郎，甲子加尚书，本年致仕，乙丑为民；王之采，甲子升刑部右侍郎，乙丑为民，逮诏狱，客死；董元儒，原任广西巡抚，乙丑为民；邓渼，原任顺天巡抚，乙丑遣戍，客死；施天德，甲子陕西参政，乙丑革职追赃遣戍；江秉谦，原任山西道御史，壬戌调外，乙丑为民；赖良佐，原任刑科给事中，甲子侍养，乙丑为民；方有度，乙丑升吏科左给事中，本年养病为民；舒荣都，庚申湖广巡按，乙丑为民；韩万象，甲子河南参议，乙丑为民；态则祯，原任河南道御史，升陕西参议；余茂衡，起南京吏部尚书，乙丑养病，本年为民；赵昌运，原任礼部主事，乙丑为民；丁元荐，原任尚宝司卿，甲子革任；徐可求，原任四川巡抚，赠右都御史，乙丑追夺；真宪时，原任江西右布政，丙寅为民。帝以未经奉旨，遽请复官，切责不许。

　　己亥，免朝。

　　赐王安祭，建昭忠祠。

　　总兵毛文龙疏言：臣受钺三年，危处东江，归乡人民每岁不啻万计，臣亦忘形迹于将士之分，秉心戮力以答国恩，故兵称二十余万，岂臣欲报多数而冒粮饷乎？亦欲得甲士之用耳。孰料庙议纷纭，今日言臣报数之多，明日言臣无厌之求，以致先帝惑听，遣词臣姜曰广、科臣王梦尹诸岛点阅，减报一十余万，使臣东那西借，剜肉医疮，而议者尚以冒饷劾臣。且臣原籍旧居止存四璧，今驻皮岛屯兵安垒，与士同栖，冒饷何为？冒饷何用也？及登莱道臣王廷试奉旨汰兵，将各岛哨守兵士俱不点阅，只将皮岛官兵一看，定为二万八千，此亦不揣朝廷恢复之计，止狃目前乏饷之筭耳。以臣枵腹之卒二万八千而欲取胜数十万之众，使天下人闻之，畴不笑臣之不能料敌如此，国家之误用微臣如此哉？但臣一介末弁，孤处天涯，曲直生死，惟命是从，敢哓哓取憎哉？究其根实，文臣之误臣，而非臣之误国也。

　　昨接登莱道臣乎书云：今岁钱粮将往年多领者，扣筭。然臣以十余万之众而受四十万之饷，今反以二万八千为额，复将上年钱粮扣筭，必欲速毙数十万之命，此何心也？即道臣王廷试覆称汰去老弱，止存精兵二万八千，宜于元年六月为始，而元年六月之前未经汰去者皆不费衣食之土偶乎？还将食过之军刳腹取之乎？可令今日之军封口坐毙乎？计部必欲杀臣，此臣之未觧也。再议每兵每月本折一两三钱，较之关门虽若不足，例之各边似为有余。臣处东江，原为关门牵尾。关门接壤神京，每月一两四钱、米一斛尚不敷用，况东江悬海风、涛巨测，百物腾贵，而反议每兵银七钱、米一斛，使各兵肯安心东江耶？诸臣独计除臣，不计封疆，操戈予于同室，此臣之益未觧也。得旨：岛兵裁汰，照额发饷，近已有旨，督师欲面咨筹略，军中一切事宜从长商确，所司知之。

　　庚子，穆宗庄皇帝忌辰，遣豊润伯曹匡治祭昭陵。督师辽东袁崇焕以葬父乞归。得旨：览奏，卿父葬事具见孝思，封疆重寄，自难图归，着卿第奉卿母归里襄事，准给与勘合，祭葬前已有旨，该部即与覆行。兵部尚书王洽疏言：插之议款也，督臣王象乾疏称市赏银三十二万系买马银两，每岁应得马五万二千五百匹，故臣有银出马入之疏。而督臣之疏亦言有一马乃与一马之银。今督师之疏不但与臣议大不相合，即与前疏亦自矛盾，老成谋国，岂无所见而云然乎？臣阅其疏，商筭折马之利已详言之，而其贻臣手书则言插部初到，畜牧孳生未蓄，又值去冬大雪，有倒损而无增益，无马可市，原是实情。其愿比旧例议折，不得已也。然因而听折，我利实倍，何也？马价除进贡外，以八两为上、七两为中、六两为下，此必无得好马之理。若折给，不过十之二三，而所省则十之七八矣。以十之七八市马，何虑云锦不成群？而所谓十之二三者，又量以银两，匀搭货物，我之实费亦无几矣。督臣向者盖唯恐其不折也，而今且惟恐其不尽折也。督臣因其求折而欣欣然急以入告，即与臣前疏相背不恤也，即自与前疏相背亦不恤也。诚以边疆之事，呼吸变态，不可为常，且成例可循，不得以胶柱碍通方也，臣亦何忍强执一议，掣疆臣之肘哉？惟是开市之日，湏明白告诫曰皇上悯尔无马，量从旧例允折，俟尔马畜繁衍，彼此交易，务复俺答旧例，不必循卜兔陋规。其开市条例，令督臣详列遵守。得旨：马折可行，亦大委曲。既说量从照例，姑准目前暂行，此后当亟议更置。朕以边事外寄督臣，内属卿部，湏力图上策，以副委任。

　　礼部疏言：本月初一日日食，原题初亏已正三刻，而今在午初一刻，则已差二刻矣。原题复在午正三刻，而实在午正一刻，又差二刻矣。推筭官戈豊年等称《大统历》乃国初监正元统所定，实元郭守敬授时历之成法也。历官按书推步，不敢增减。今验日食时刻俱不合，湏将今历大加更改，测验布筭，定今日之所以差，乃可期他日之不差耳。且唐虞以来，无百年不改之历。国初历官，如元统、李德明辈才力不能出郭守敬之上，后来改官修正，则有童轩、乐护、华湘等，著书考定，则有陕西按察司副使邢云路等建议改正。则有俞正己、周濂、周□等，是皆明知守敬旧法年远数赢，即守敬在今日亦湏重改故也。万历四十年，兵部员外郎范守己因日月交食，分刻不合，曾疏请修改，未奉皇祖俞旨。今本监官谓元初至今，相沿三百五十年，无能改正，而一旦于彼责成，非其识力所及。且崇祯四年又应日食者一、月食者二，临时必不能无差，乞敕下臣部照依万历四十年原议修改，庶国典有光矣。从之。

　　总兵毛文龙疏言：朝鲜国因辽路断绝，从登州海运进贡，今若令从铁山嘴取道进贡，海道险恶，风帆不测，请仍从登州进贡。章下所司。

　　辛丑，祖大寿等复滦州。

　　壬寅，兵科左给事中刘懋疏言：驿遽裁减已定，而抚按司府私差如故，请旨严禁。得旨申饬。

　　癸卯，大学士韩爌等疏言：熊廷弼身任经略，因广宁陷没，同抚臣王化贞等拟辟。乙丑八月二十五日奉旨行刑，传首九边。失陷封疆，已无余罪，若遗骸至今不得归葬，则从来国法所未有者。今其子正疏请归葬，臣等拟票许之，盖国典皇仁，并行不悖，理合如此。若廷弼罪案始末亦有可言。皇祖朝戊申己酉间，廷弼以御史巡按辽东时，早以辽患为虑，请核地界、饬营伍，联络南北关，大声疾呼，人莫为应。十年而验若左劵，其可言者一。戊午己未，杨镐三路丧师，抚顺、清河陷没，皇祖用今督臣杨鹤言，召起廷弼代镐。廷弼在任年余，筑城复濠、修守待战，一时边患稍宁，会皇祖宾天，廷议以弼缓于奏凯攻之，使袁应泰代为经略，四阅月而辽亡。使廷弼彼时在事，未必至此，其可言者二。辽阳既失，先帝思廷弼言，再起田间，复任经略。时抚臣主战，廷弼主守，群议皆是抚臣，廷弼连章累牍，力陈玩师必败，奸细当防，莫有听者，徘徊踯躅，以五千人驻右屯，抚臣兵十三万驻广宁，广宁溃，右屯与之俱溃，可言者三。

　　假令廷弼于此时死守右屯，捐躯以殉封疆，岂非节烈奇男子哉？不然支撑宁前、锦义之间，挟伤救败，收拾残黎，犹可图桑榆之效。乃仓皇风鹤，偕化贞并马入关，其意以为我固尝言之，言而不听，罪或当末减。此则私心短见杀身，以此杀身而无辞公论，亦以此会传首边廷，头足异处，亦足为临难鲜忠者之戒矣。然使诛廷弼者按封疆失陷之条，堂堂正正，偕同事诸臣一体伏法，廷弼九原犹当目瞑。乃先以贿赃拷坐杨涟、魏大中等，作清流之陷阱；既刊书惑众，借题偏杀，身死尚悬坐赃十七万，辱及妻孥，长子兆珪迫极自刎，斯则廷弼死未心服，海内忠臣义士亦多愤惋。窃叹时以封疆二字碍口，未敢讼陈于皇上之前耳。臣等平心论之，自有辽事以来，骗官营私之辈不知凡几，廷弼不取一金钱、不通一馈问，焦唇敝舌，争言大计，似犹此善于彼。魏忠贤盗窃威福，士大夫靡然从风，廷弼以长系待决之人，屈曲则生，抗违则死，乃终不改其疆直自遂之性，致独膺显戮，慷慨赴市，耿耿刚肠，犹未尽泯。今总不敢深言，而传首已逾三年，收葬原无禁例，圣明必在垂仁，臣所以娓娓及此者，以兹事虽属封疆，于邪正本末阴有关系。皇上天纵英哲，是非功罪悉在洞鉴，或不以臣等为深谬也。帝许其归葬。

　　南道御史刘之凤疏陈时政七事：一召对之机务会议宜颁；一章疏之留中批发宜速；一枚卜之大臣简拔宜决；一内臣之袭荫名器宜惜；一重地之用人宜不爱钱；一群臣之报国宜做实事；一贪官之查参，功令宜严。章下所司。乙巳，南道御史袁□□论总督漕运李待问不堪留用、兵部侍郎申用懋宜加罢斥。帝责以虚言描写，不听。云南道御史毛羽徤疏请久任知府以察吏安民。帝是其言，章下所司。差御史胡良机巡按宣大。丙午，文选司郎中徐大相以起用废籍诸臣降级留任。户科给事中杜三策疏言：大相清执正人，起废一事颇恊舆论。帝不听。

　　兵科都给事中张鹏云紏抚臣岳和声、道臣寥起巘、总兵吴自勉覆军辱国，宜勘明正罪。报闻。

　　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忭请复巡方引奏之规，而云贵、四川即端用三省之人，以明习地利。从之。

　　礼部左侍郎罗喻义等疏言：前大学士张居正作相之日，其培养圣德则进《帝鉴》等图；其调护圣躬则请慎起居、节饮食、亲贤讲学；其缉熙圣学则进《大宝箴》等书，注觧直觧，类编累朝《宝录》、《宝训》；其明习圣政则请读毕进览文书，阁臣在西厢房祗候；其毖饬大典则进郊祀新旧图；其黼黻皇猷则撰《承天大志》，副裁《永乐大典》，修世庙、穆庙《实录》、《大明会典》，书成独不受赏；其慎重代言则请仿成弘间故事，词尚体要；其裁抑恩泽、请缓三戚臣封爵、坟价、世袭；其敦崇俭德则请停武英殿、慈庆、慈宁两宫修理；其作育人材则首请视学、慎选省直提学、定条饬学政十六款，载入敕书；其综核吏治则请面奖廉能，力洗更调太烦、迁转太骤、资格太拘、毁誉失实四弊，造文武职官屏风，张便殿以便省览黜陟；其率作省城则陈五事、六事疏，严责成以振玩愒；其堤防陵运则请开泇河、开卫河、胶河，复练河筑石土堤，修减水各闸埧，计八百余里，核省二价十四万；其爱惜名将则使总兵戚继光、俞大猷、刘显等各昼所长，殚力封疆；其申严武备则区昼禁兵入卫兵、浙兵、福兵、忠顺军、山东楚蜀两广狼兵、苗兵、民兵、水兵，悉中机宜，仍请息班军输作，无勤兵于远；其弭盗安民则凡地方失事，责成兵备有司，卫所官申详捕贼，仍严抚院下以隐匿之罪；其节用生财则上户部出入之数，立考成法，每岁漕粮俱限二月过淮，清文天下田土影射之弊，至万历二年，太仓米已积至一千三百万；其明罚敕法，请将大明律例禁有司鬻狱；其振饬风纪则严禁挟私挠法，护持任事之臣如庞尚鹏、海瑞、王崇古等；其恤驿递则有保定巡抚亡弟回籍用勘合，遗书让之，即皇亲亦禁乘传；其裕国苏民则万历四五两年请蠲折漕粮及本色杂料四百余万石，赈贷苏松等郡，凡七减漕粮七十余万石，赈贷泗淮等郡，凡十三减漕粮九十三万，此皆居正之功，在社稷民生者。

　　至纾策筹边则曾款俺答，获土果、速抱亥，若两广则受策总督殷正茂歼巨寇伍端、黄世桥、蓝一清、赖元爵等，闽寇朱良宝、林道干等；若四川则举曾省吾巡抚保刘显待罪立功，捣凌霄、九丝等寨，俘阿大、阿二，拓地四百里，皆宣捷告庙，逊赏不居，源流可考。凡此皆居正之功着边陲者也。又考其与同时诸大臣书曰：正受顾托之重谊，当以死报国，远嫌避怨，心有不忍；又曰：草茅孤介，拥十龄圣主，受恩深重，当以死报；又曰：正忘家殉国，遑恤其他，虽机阱满前，众镞攒体，不畏也。以故能少有建立，若得失毁誉关头打不破，天下事无可为者。此又居正生前愿破家负谤以殉之，而身后奇祸尤所以了捐躯报国之愿也。遗簪可念，覆卯堪怜，其历官诰命及生前承荫官生概未补给，且其时如辽东二捷、《实录》诸书成、一品三年考满与夫广东罗旁捷、四川九系捷、镇西大捷及日讲叙劳、大婚礼成皆辞恩不居，实历一品十五年，筭四考，勉承恩荫仅尚宝、中书一二人，既受复夺，一荫未沾，必圣明所轸念也。得旨：旧辅张居正相皇祖十年，肩承劳怨，力振纪纲，饬举废多，有功可纪。

　　虽以夺情及后蒙议，过不掩功，委当垂恤。所请荫赠，所司看议以闻。戊申，左都御史曹于忭疏言：世有谈及若缓而关系实为重大者，音乐是也。盖乐之为道，幽可以格鬼神，明可以和邦国，故曰声音之道，与政通焉。皇上励精兴治，时御殿庭，躬飨宗庙，释奠先师。去冬祀天于圜丘，今夏祭地于方泽，臣等备员班行，窃用窥听，则或虚器徒陈，不能抚弄，或虽有吹击，未必恊于六律，盖久失传受，无怪其然。乞皇上敕令礼部及太常寺修举乐事，如原任南京大理寺寺丞马从龙，授以太常职衘，俾之专理，并听其引用才智之士，训诲乐生，务合天地之元音用于朝廷郊庙，格神人而和上下，我皇上于宫闱闲燕，令一奏以怡圣神之性情而建中和之标准，仍制《雅乐》一部，可使士民通用者，颁于天下，凡闾阎末俗相沿淫乐亵曲、导欲增悲之声悉行禁止，亦急务也。得旨：祀典乐律自宜审正，所司看议以闻。

　　庚戌，升吴光龙为太仆寺少卿。升福建右布政使周泰峙为云南左布政使。升河南按察使彭克济为陕西右布政使。

　　督师尚书袁崇焕疏言：臣于本月十二日登舟出海，文龙数年欲试之奇，与东江将吏投距之气，臣将一往收之。臣初以扁舟水上，不必剑印随行，而臣门下士周锡圭谓皇上声灵赫濯，正当令东江将吏重睹威仪，于是奉剑印以行，若地方战守机宜，悉委之赵率教、祖大寿、梁廷楝、孙元化、何可纲矣。疏入报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