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崇祯元年五月（二）
户部请以各省直卫所钱粮移各省直巡抚查核报部。从之。
升司经局洗马刘锺英为詹事府少詹事，原任吏部文选司员外耿志伟为考功司郎中，原任御史张慎言、李嵩各起补湖广道御史，给事中虞廷陛为兵科给事中。
夏时亨加河南左布政使。戊辰，戎政尚书霍维华免。休宁县监生黄士儒捐资助饷。旨令该抚按查收。
己巳，山东道御史戴相条陈御海寇六款：要地宜防、接济宜绝、兵饷宜清、保甲宜申、私造宜禁、乡兵宜练。报可。
河南道御史遭暹言民间三空四尽之情、医疮剜肉之状：臣受事郇阳，代庖安蒲，每于簿书之暇躬历高原下隰之间，俯入颓垣侧壁之内，引其父老，询其疾苦。或老稚一家绝食于累日，或母子数口祼骵于严冬，或啖树皮，或咽糠核，或以粟粒杂之草根，而加派之供必欲盈额、追呼之令时且旁扰。臣同官李柄、任赞化等请将天启五年逋赋俱从蠲免，而司农不肯遽覆，得毋以取之锱铢可积之巨万乎？不知远年无涓滴之入而闾闫受剥削之害，则何利而不亟蠲也？夫蠲一必不可敛之虗赋而结亿万众感激之民心，三年以内之实征必，且欢舞乐输，则赋何患不完乎？帝善之。
刑科给事中刘斯琜疏劾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贾継春，援入台班即首攻直臣杨涟，誓不俱生，而公论直涟，则遂俯首求和，又出揭声言疏非己意，此継春之善幻也。魏忠贤窃国、万燝杖死、杨涟就毙之年，即継春得中旨召用之日，片时感恩图报，欲撰私书以悦珰意，遂极诋杨涟之行，至以不道无将等语加之。且自南京上疏求以其言载之《要典》，此岂有使之者耶？此又継春之善幻也。皇上御极，首诛巨憝，褒显善良，即阴为逆珰持局而阳以攻珰，取名反复游移。如杨所修、杨维垣者，公论所不容，不能一日安其位。継春深抱兔死狐悲之恸，而亦密计薪尽火传之谋，不得已乃列荐多人，市恩植党，曰杨维垣首攻逆珰，又曰倪元璐直陈公道。夫元璐与维垣一熏一莸，継春乃欲比而同之乎？此又継春之善幻也。又乘通国共誉韩爌之日而揣摩皇上简在之心，遂应响望风，谬为不情之推毂，以冀得当于君相。不知爌将以継春之言为荣也？辱也？此愈幻也。夫継春于杨涟，则始论之而终又悔之，末又极诋之。盖三变焉。今不敢曰涟宜杀，又不肯曰涟宜赠宜谥，而惟颂高弘图申救杨涟于后阉作威之际，此不过欲对举前阉之虗名，厚报弘图之私德而语又同于誉涟也。此论一人而四变矣。于韩爌则先致怨于其同功之人而后为佞，于不衷之荐盖亦再变焉。至其于魏忠贤，则一媚而一攻，皆自南京上疏，是维垣所羡，为最捷者；亦再变于崔呈秀，则自蒙其荐举之恩而首建为戮尸之议，亦再变焉；极口于不两立之倪元璐，亦再变焉。夫奸以似忠为巨，而媚以似直为最，故尧之四凶能欺乎岳牧而鲁之少正卯得冒为闻人。今日贾継春真是也。有臣如此而尚与之同立于朝，比肩而事主，则臣岂得为忠乎哉？伏乞皇上大奋乾纲，将継春立赐禠夺，仍付理官，俾从魏崔后议罪。旨言贾継春变幻多端，着调南京别衙门用。
户科给事中瞿式耜言：年来贤奸倒置，忠佞纷淆，长安不见日久矣。天开圣主，离照当空，彰瘅风声，炳烁千古。然尚有一二不能尽快舆情者，则以在廷诸臣执我见不肯去仄以归平也。请得详而言之。如张差一案，主风癫者虽为仰成慈孝之深衷，然主挺击者亦未始非保护东宫之至意。千金之子，突有无知执械阑入内室，为纪纲者尚当执而问之，禁中何地？任妄男子作此举动而一味以风癫二字抹之？乃慈宁召见，刘光复以半吞半吐之词迹涉唐突，以致触戾幽囚。今既追录其忠，赠恤祭葬频频有加矣，而赤心保护东宫之王之采无望赠恤殊恩并复官而靳之至今，槁葬城外，遗骨不能还乡，臣之所谓不平者一也。红丸一案，主弒逆之说者固属偏见，然先帝圣躬委顿至此，岂臣子尝试邀功之日？彼崔文升、李可灼不加显戮，幸矣。乃优旨放归，扬扬画锦，而嫉恶防奸之孙慎行尚推敲启事，不遗余力，幺么可灼遽先登访册，俨然与废弃诸贤并列，何以服天下之心乎？臣之所谓不平者，二也。移宫一事，在杨涟、左光斗等一时激烈微过，或不能觧于居功逼上之疑。然一腔拥护先帝赤心未始非杜渐防微深意。贾継春之持论自是移宫后一截处分，所以补杨涟之未尽，非相反也。今必欲以移宫一议为涟罪案，何居乎？涟幸而有击珰二十四罪之疏，不能没其除奸大功，赠恤不得不从优耳。使果如诸臣一偏之见，不将与王之采、孙慎行同其沉抑乎？臣之所谓不平者，三也。封疆为重，彼失事者罪摠无迯矣。乃熊廷弼枭斩西市且传首九边，而三路丧师之杨镐与擅离汛地之王化贞竟逍遥福堂，甚且有以化贞登荐牍者，又何以服熊廷弼之心？且何以严边臣失事之禁乎？臣之所谓不平者，四也。杨左与王安声息相通，诚不知其有无。然其意无非羽翼先帝于神祖升遐之日，使倥偬之中大权不至旁窃，宗社安于泰山，初非如崔呈秀党附魏忠贤为不轨之谋也。今乃动辄以杨王、崔魏为对案，凡有心知，孰不痛之？今即赠荫恤录，恩典无所不至，然以一片血诚被此恶名，保无饮恨于九泉乎？臣之所谓不平者，五也。大臣者，小臣之纲也。向者阿珰取容，藉珰作势，已多次苐伏法。然如造意主谋，无毒不具之魏广微、因宠逐膻无丑不备之顾秉谦与夫媚珰而反取厌之冯铨、珰败而犹弥缝之黄立极，死不戮尸，生不禠夺，窃恩纶而夸奕世，拥富贵以乐余年，其何以为大臣党阉之戒乎？臣之所谓不平者，六也。至于同为首被惨杀之忠臣也，乃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先后业邀恤典，而六臣何以偏遗其半？将需论定于何年？同为建祠夺情之逆党也，乃李飬德、潘汝祯等削夺业有明章，而延抚何以独宽于法？横遭削抑之卢化鳌、李若愚、贡修龄等尚听其浮沉废籍，而神祖朝显被参处之汤宾尹反谋为之推毂？诸如此类，均属未平，伏乞皇上详加鉴察，将臣所奏付质公评，更敕廷臣共捐偏倚之心，仰佐平明之治。旨云：忠愤诸臣，岂宜久抑？封疆失事，自有定衡。魏广微己死免究，汤宾尹不必起用。
允大学士李国木普致仕归。先是，国木普五具疏乞归，皆温旨不允。至是，复上言：臣躬逄盛典，纵捐七尺，宁报分毫？无柰臣母今年八十二，老矣。臣旁无弟昆，家鲜壮子，萧然旅邸，形影相吊。乃老人善怀悲思故土，见臣病困，益用忧煎，旦夕促臣遄归为幸。母子相对，泪可承眶。夫臣之恋慕恩知而不敢恝然者，君也；臣之祗忧风烛而不忍不承命者，亲也；沐浴休明，遭际之独奇者，心也；展转床褥，怅造物之偏厄者，身也。近例大臣予告迫者一疏，数者二疏，即辅臣施凤来等之归亦皆以三疏得请，乃臣拜疏控者五矣，天纶优穆犹未即决。臣情切于去辅而加以崦嵫之亲，臣诟浮于去辅而重以狼狈之身。夫遗其亲未有能事其君者也，辱及其身未有能正天下者也。我皇上博综载籍，并采众论，而臣于今日犹有万分之一可留与否？此亦不待观而决矣。旨允之，仍着加太傅，荫一子尚宝司丞，遣行人护归，加赐路费银百两、彩缎八表里、大红纻丝坐蟒一袭，令地方官以时存问，月给廪米五石、舆夫八名，以称始终隆眷至意。
云南道试御史毛羽徤疏紏大仆寺少卿杨维垣把持朝政，大罪有八，何异彪虎？而光禄寺卿阮大铖牵合附会，辱死骂生，中途一疏，通算七年，力诋左光斗为戎首，强扭汪文言作转轴，止求重诛建言诸臣既朽之骨以取维垣之欢心，不难指斥皇考皇祖在天之灵以伤陛下之孝思。夫齿马有禁，无将戒严，大铖通籍十余年，岂其不知原其故则以山东、宁夏两开府缺出？大铖觊觎垂涎，欲越次冒据，以为不痛诬杨左诸人不足以悦时局而慱通显，故身未就阙，疏已叩阍。知竭诬诋之力，忘犯不道之诛。及入都，见陛下圣明，君子道长，群小气落，自追莫赎，乃逄人作可怜之色，昏夜拜求悔之忏，又一疏而列周起元、易应昌及臣乡之胡永顺、石万程等十数人，冀阳附于正人君子之列以阴掩其党邪害良之凶。人之视已如见肺肝，其孰能欺之也哉？伏祈陛下大奋乾断，将二臣立赐斥逐，以为犄角把持者戒。旨云：阮大铖中途上疏是何主意？该部看议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