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三 崇祯三年二月（三）
南贛巡抚刘泽深以贛汀、韶惠之寇往来流劫，初无定向，今会剿有绪，请敕三省诸臣虗心恊力，不分彼己，期奏荡平。且谓本标各县欠饷甚多，如龙南、定远、安远、长宁诸处城垣卑圯，请即照数催贮，抵为增修之用，其不必修城者用为籴本，各县多者催足三百两，少者催足二百两，买谷入仓，每年春粜秋籴，随价增长，或春放秋还，照社仓法加息。遇军需未备，取给于斯，则民不重困而士可宿饱。帝以处镇地连三省，善后良图，信在虗心联络，其修城积谷诸款并命饬行。
刘泽深觧银一千二百两助德陵工作。
总理马世龙以石门之战副将官惟贤、游击张奇化力战阵亡，所伤止三百余人，而长安讹传损兵万计，请差官先查在蓟兵马，并攻遵之日有无折损多兵，并严饬宁夏、固原、甘肃、临洮诸处边兵并来昌胤、刘光祚等兵速来听调，以资驱遏。帝报闻。
丁巳，遣官祭先师孔子。
升文选司主事觧学夔为考功司员外郎。
补曹思牧为陕西苑马寺卿，专管马政；加升昌黎知县左应选为山东按察司佥事，照旧管事，事平再叙。职方司添注主事廖大亨上言：迩因边患未宁，征发无已，臣以为调腹兵不如调边兵，调汉兵不如调彝兵，用武科世职之将不如用草泽英雄之将。葢腹兵脆而边兵健，且习与不习殊；汉兵猾而彝兵坚，且勇与不勇异；武科世职犹然循行数墨之吏，而斩将擒王必不可得之轻裘缓带之夫也。边兵关宁秦蜀为最，彝兵臣乡为最宜，就诸土司各抽兵一二百名，领以头目，俾土官沙源、普名声统之，而以原任贵州巡按加太仆少卿傅宗龙监督入卫，一切方略俱禀成焉。以彝兵合之边兵，奇正相生，战守合力，敌即强悍，未有不为所挫者。有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诚不必以经时远道为嫌也。
山东道御史金声上言：臣自伤生平致力忠孝，一时遭际得行其言，乃举人不效，所学竟不适用。夙夜思过，冀以仰答圣明。伏念皇上言动举措允合古法，求贤若渴，受谏如流，谓宜人与天恊，功随事集，而尚兵困于外，财匮于内，赏不必劝，罚不必惩，主德日勤，夙习如故，其故何欤？将人才终不如古而时事卒无可奈何欤。愿皇上更深思其故也。臣见皇上昼夜焦劳，惟日亲天下之事而实未嘗日习天下之人，皇上以不世出之圣，兴大有为之业，当使天下之人才与不才尽在胸臆之中，即才矣，而有所长与有所短，皆得一一程量之，确然不爽，然后斟酌位置，惟上所使，而始可执赏罚以随其后也。往者皇上朝见不辍，召对时勤，既而问无所得，鲜当上意，皇上亦遂厌之矣。
臣愚以为，皇上宜念君臣相见之尚未数，反复问辨之尚未精，所以探讨诸臣者尚未深切着明而不宜谓相见之为无益也。愿自今定为间日御文华殿，仿古早朝宴罢法，其在廷诸臣如诸卿之贰及翰林科道中行评博等官，非有繁剧事务缠缚其身，不得闲暇者，宜令轮番入直，蚤夜在公，而内外官之有官司职业者亦得以不时进见皇上，于官方之情伪、军民之利病并庙堂刑赏举措之用、边腹虗实强弱之形皆得进诸臣而考究于堂陛之间，且得时询诸臣之职掌，如是而大小咸集，上下渐亲，即微尘无能益山，未必遽有大奇伟当圣意者，而诘问既频，情伪自露，日月既久，品量毕呈，诸臣才与不才与其所短所长，岂复有遁于圣鉴者哉？且今日非诚无才也。士大夫精华果锐之气莫不分驰于爱憎毁誉之地，坐销于谈笑偃卧之间。夫才之为物，不收之，使专心致志，则不生不迫之，使困心衡虑，则不达不并之，使絜短较长，则不见。今因是而令诸臣日夕皇上之前，天威日凛，天语时闻，自惟社稷苍生是念，无暇复有他思，自非朽败坏烂之人，宜莫有甘于自废者矣。不特此也，作之不休，求之不已，天地不闭，祖宗有灵，于千百人中定得一二公忠练达，不世出之臣以佐皇上，知人善任，使又何求而不得何令而不止哉？
工部尚书南居益请造库收贮火药。从之。予故礼部右侍郎萧云举祭五坛，以讲幄勤劳，加祭一坛，造坟安葬。戊午，遣官祭社稷。顺天府府尹刘宗周请发赈赉之资，俾府丞魏光绪随行给散，以济州县被兵复业之民。帝以户部正在告诎，安有余资发赈？魏光绪自请巡行，着于本府设处库银量携给散，以昭朕劝农德意。
总理总兵官马世龙侦知大清兵南指，与监军御史吴阿衡、延绥总兵吴自勉、山海总兵宋伟、保定总兵曹鸣雷、巡抚方大任、兵备道贾克忠等会议，遣游击曹文诏率参游王承胤、张叔嘉等及各营骁将前往玉田、枯树、洪桥等处沿途设伏，随以令旗一杆、钦赐刀一口，遣官赍付文诏，其临阵不前者立斩以徇。初八日辰刻，大清兵五千余骑从东北至，伏兵从洪桥突出，文诏率游击都司王成、李居正、左良玉、薛光胤、马献图等合战数十阵，从辰至酉，自洪桥至云南仓前，以日暮收兵。次日，大清敛兵东还，阿衡驿书以闻，帝命给札奖赉，以励将士。
直隶巡按张学周疏催蓟州三协及关宁主客兵月饷。
总兵尤世禄上言：崇祯二年十月二十九日，套部大举犯宁夏，声势甚迫。套憨干儿骂披戴金龙盔甲，骑红沙战马，直当阵前，对臣坐纛冲入。臣持铁简迎战，击之坠马，左右亟前斩首，并盔甲什物尽皆获之，马飞奔欲还，我兵砍其前足始得拿住。干豪狡诈万端，贻害四镇，其盔甲马匹迥异寻常，臣兹以入卫携行，恭进电览。帝嘉世禄忠勇，俾策励图，效益抒壮猷，所进盔甲马匹命收库以志功伐。
己未，以翼日册立太子，遣官祭告天地宗庙社稷于会极门，赐文官四品上，武官三品上并皇亲披红纻丝。兵科给事中陶崇道上言：梁廷栋在数月前一道臣耳，忽而巡抚，忽而督师，忽而本兵，此非皇上破格之恩哉？豫让曰：以国士遇我，我故以国士报之。廷栋蒙国士之遇，受任以来所报竟何如也？忆其居通州时，即疏称遵永易复，良固难破，自谓此料敌神算。今何以难者转易，易者转难乎？廷栋曾请躬履行间，随敌所往，自谓此报主热血，今偃然八座，热血何遂销亡也？其谓饱敌与饥敌异，似矣，亦知遵永为巢，将反客作主乎？其谓制敌之策不专在战，似矣，而伐谋用间，奇计安在？又云声言进讨，敌必震骇宵遁，则战与讨果有分，而虗声竟足以退敌乎？束不的之来，情虽跳梁，口尚忠顺，正可随机驾驭，而曰无论怀我好音，但使三十六家各自抢掠，则敌势自孤，不知所指抢掠者谁乎？如谓中土，则廷栋不应若是之愚；如谓东朝，则束部不可以空言使也。中土之安心降顺者，只白养粹耳。黑云龙、麻登云等彼虽豢之，恐未即为所用，则善抚其妻孥，而使系心向内，此为目前要着。百姓以畏死降附，今敌渐出口，诱胁万方，谁宜离故土而从之者？两岐之际，招抚不肯亟讲乎？他如漕运总兵，国初以命勋臣，因其时未设总运大臣、巡漕御史故耳。自总运巡漕既设，勋臣遂成赘疣，自勋臣中有贪婪不肖者往，总兵益成蛇蝎，此所以置不复用也。今汤国祚等乘多事之时，生觊觎之术，廷栋宜斩钉截铁，明告圣主，乃故为两可之词，窥探上意，岂大臣事君之道？廷栋受破格之恩，而新政若此，当日所许只轮不返，毋至同于袁崇焕之五年自诡则幸甚矣。至于方大任实病实惫，虞其以四体之不仁，并使孤忠之莫展，则洵不可不亟为更换也。
帝答以大任已准回籍，廷栋简任方新，军务正资干理，不必过求。廷栋随具疏陈辨，略云：科臣所言，词严义正，独有两事，关系军机，不得不一相告。先是，麻登云家族数十人潜住蓟州，踪迹诡秘，臣恐其为内应，贻书方大任严防。又闻黑云龙家有人在京窥探，臣意此辈善于结纳，万一钱神有灵，变从中起，为祸不细，故于条陈疏中请诛叛将以绝奸细，正为麻、黑二人言也。科臣谓臣不善抚其妻孥以系其心，臣于阵亡诸臣尚多未叙而先抚叛将之家，使忠义之士闻而觧体，非所以为名也。三十六家同谋而入，实由于讲和之误。顷者抢掠既倦，遣使上书以探意旨，皆内地奸人教之也。通番卖国，此何等事？科臣谓臣不宜空言驾驭，此非臣所敢任已。漕运总兵一事，佥以省官为便，臣明言再三酌议，何尝为两可之词？且武官之抢嚷始于文官之嘱托，若文官既奉公守法，既奔竞何由而起？臣愿与科臣共守之，勿相尤也。总之，臣人微望轻，悞蒙特简，不由廷臣引荐而军机秘蜜，所入告于皇上，外行于诸将吏者，又一切不敢钞传，故诸臣暗中揣摩，日甚一日耳。自满桂、刘之纶舍死报国，可谓不负恩遇，而众共诋之为庸帅、为异物，臣孤孑无偶，不早避贤，必为蜚语所中伤。陛下知人之明，乞亟赐罢斥，拣四方危险之处，使之乘障自效，肝脑涂地所不辞也。优旨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