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六 崇祯五年十月（三）
丙子，兵部上言：晋寇三股，突入河内，直隶巡按党崇雅亟以为请，则守土者不得辞其责，况怀卫切近畿南，豫抚宜移镇其地，与保抚互相扑堵，而保抚宜督井、大二道，择将各领兵二千径入河北境上协力截剿。真、保报有样兵可调，宜乘贼势未张，及早殄灭，其河上凡近贼渡处，宜尽撤船只，专防要害。帝命如议饬行。
以李日宣掌河南道印。兵科给事中李梦辰上言：流寇狂逞，自八月间攻犯济源而后，近则又犯清化镇，数千家尽被焚劫，漫衍于武陟、辉县之间，由河内北界以迄济源、怀庆而东，任其冲突，无能堵截。
中原城倾兵寡，守御无具，岌岌可危。今已逼近卫辉矣，南则百六十里而为大梁，止有一河之隔；东则三百里而为曹州，久有五营之盗；北则不数舍即为直隶之邯郸，咽喉重地，关系良非渺少。倘东西结聚，延袤数百里，骄逞目前，转瞬河冻，飞骑南渡，则脆薄之城，单弱之形，又何所恃以无恐？臣以时势度之，非有救焚拯溺之念恐无以济水深火热之灾。今即不敢骤乞大兵，伏望严饬近邻省直各信地相机堵剿。如直隶井陉道当驻邯郸以防北逞凶锋，大名道当驻长垣以防结连曹州，山东兖西道当驻曹县以防五营窃发，山西蓟南道当驻泽州以防西贼継至，河南大梁守道当驻兰阳、仪封之间守大梁东北河口，大梁巡道当驻屺水、荥泽之间守大梁西北河口，又东则以睢陈巡道驻考城，又西则以河南巡道驻孟津，各防渡口，使贼不得南渡，而以歼贼专责河北守、巡两道，俾策应于怀、卫、彰之三府。抚臣当移镇卫辉，居中调度，按臣端意征给刍粮，其保定、山西两巡抚皆有辅车相倚之谊，亦各选骁健兵数千立遣应援，令贼四面受敌，以成釜中之鱼。如防兵不严，大兵一至，贼必南下，则大河以南之州县其空虚犹夫河北，恐有累卯之势矣，乞严敕兵部早计荡平，切实举行，安腹心以安天下当无烦再计也。章下所司看议。
丁丑，兵科署科事给事中刘安行上言：臣乡襄阳大水为灾，上自汉口，下及武昌、滨江一带俱遭淹溺，饥馑洊臻。往年犹仰络给于河南，今中土亦被兵寇，道殣相望，总与臣乡相等。近则晋寇奔逾，大行、怀庆诸州县遍地杀劫，且河北自有东事以来磁州养兵每年费数万金钱，襟带咽喉，尚不知勤师防剿，万一摽掠殆尽，河以南仅隔一水，独不虑飞渡乎？今孟津、巩县、新安、灵宝、陕州褚州县逼近黄河，震邻孔亟，尚可泄泄从事耶？臣以为宜敕抚按道府整兵设防，务使一贼不敢南犯，斯堂奥既固而门庭之寇不难刻期讨平矣。祈念三楚为陵寝重地，中州为海内腹心，急敕两省抚按迅速剿御，沿河一带协力防守，务保万全，庶省皇上南顾之忧也。帝谓中土重地，守土官纵寇疏防，已严旨责成，如不能扑灭，自有国法。至邻省抚道，励兵扼防，着即行申饬。
礼部尚书黄汝良以天启元年题请应谥兵部尚书伍文定等八十三人，年远久稽，未及举行，本部于崇祯元年以谥典愆期题请，得旨："将历年恤过大臣并先年靖难忠谏及幽贞韫朴者皆列名册内发单咨访。"于时特请赐谥者仅邹元标等十四人，各衙门回复杳然，大典久稽，幽光未阐，请敕臣部将科臣条议诸款并先准议谥诸臣刊成书册，申谕九卿詹翰科道从公注明，何人应谥其品行，勋猷建白节概，文学若何，务协公虗详慎四字，限以时日，刻期报部，庶大典不至稽缓，所以定千载是非之衡者于是在矣。帝命依议详核饬行，仍勒限报部，不得再稽。
原任兵部尚书张鹤鸣准以尚书致仕具疏奏谢。帝报闻。福建道试御史祁彪佳上言：臣闻《书》称"克艰"，《诗》着"靖共"，葢匡弼實在大臣，而曰"敬"曰"礼"则信任属乎君父。迩来大僚诸人或令再推，或点陪推，在皇上出慎重用人之意，在臣下有未蒙见信之疑，至于九列之长诘责时闻，因而觉有救过不遑之象。即不谓尽蒙饰以觧罪，亦未免欲脱卸以洁身。近日原任宪臣陈于庭以四朝遗老且被严谴，疲驴出国门矣，虽进退予夺，尽见天心，惟是稍于国体有伤，不无人情微郁，且恐当事诸臣皆怵于严旨，冀以迎合揣摩，善保名位，则未得其振励之效，反滋为悠忽之图。臣所虑于大臣者，此也。诸司百执事皆皇上所薪槱进之，以任奔走御侮者也。乃诸臣过误相仍，自武闱数案以来，或沉孤影于山林，或泣寒风于犴狴，渐至人多畏事，不知厚禄之为荣，念本避难，返借高名以僥去，此世风之极弊、士气之堪忧者。夫人材有限，非藉皇上感发其忠义，何以鼓舞于功名？今有一二考之方伯尚滞迹于外藩，十余载之部员竟怀忧于维谷，甚则饷司轮遣，欲改差规，而司道有司又或以钦件之波累、由人钱粮之转觧未到降级住俸，十居二三。臣子精神才具必其稍有余地而后可以展布发舒，若复迫于功令，必至苟且支吾，急功赴名之心不胜其掩罪匿瑕之念矣。臣所虑于群臣者，此也。
我国家武功造邦，高出千古。然当时如徐中山辈皆读书守礼，有儒者风，而诸凡□斤弛不羁之士则必谨其衔勒而后使诈使贪，皆得其一臂之用。皇上闻鼙而思将帅，寤寐来贤，同符二祖。倘得真正英雄，宜即捧毂授钺，立登司马之门，若必依序循资似亦奖拔之术未尽。至于军国所关，漕运为大目。前旧漕既竣，新运方行，而流贼渐入中州，蠢动更忧，曹濮一线，输挽阻塞可虑。诸凡回空之攒催、水次之兑发、过淮过济之限单，事属官旗，全湏催督。若一帮之迟误、一程之稽延，必待参题奏闻始能挽迟为速，则恐旷日既多，悞事不小。臣所虑于武臣者，此也。皇上深惩惰窳，特遣内臣抚按之，事多令监视会同事，虽为公迹，亦当避。近日京营操练复遣七人，皇上诚以重干城之寄，但骤列多员，参分阃令，切恐外间诸弁自好者不免因之卸责，不肖者遂至借此趋承，恐情面习熟之后，驯且至于和同，臣所虑于内臣者，此也。乞皇上宽之以任使之途，皆俾其竭忠于职业，严之于等制之辨，正所以鼓励，夫臣工自将群策毕集，谟烈无疆，外攘内安，治隆尧舜矣。帝谓臣子谊在靖共，若比徇欺蒙，岂容不重惩一二？今各官不思改图，仍然玩泄规卸，科道即应指实参紏。至漕运事宜及特遣内臣，屡旨甚明，何得任意渎陈？姑不究。
戊寅，直隶巡按张学周例荐司道卢象升等二十八员。章下所司。直隶巡按饶京上言：盐城县治势处极低，去岁灾伤未起，今年水患倍加。城门土填而外余皆一片汪洋，直与高邮、宝应相通，贫者流而为盗，富者乘间潜移，商贾不通，道路梗塞，百姓流离颠沛之苦实有郑图难绘。朝夕难支，奚堪复加征比？皇上如伤在念，乞将此县本折钱粮悉赐蠲免，庶几残疆遗孑或得少苏。至塩城水浸之源，皆由苏家嘴苑公堤冲决，河身横走，下流受伤，倘不及时筑修，岂仅塩城付之巨浸？将沿海一带桑田尽为沧海矣。并望敕户、工二部速行议覆。
己卯，帝升殿。大学士徐光启上言：臣自崇祯二年七月内奉旨督修历法，因边警辍业，迨三年八月始续理前绪。四年正月以后，三次进过历法，书表共七十二卷，已于日躔月离、垣星经纬、日月交食各种法义并立成数目，约略备具，所少者止日食一卷及五星经纬耳。以全功较之则未完者仅四分之一。臣猥以疏庸，蒙简入阁办事，迄今五月，不能复寻旧业，欲求継者甚难。以臣所知，如山东巡抚朱大典、陕西按察使李天经皆堪供职而又有封疆方面之责，不得不于庶僚草泽中求之。因察原任御史金声思致沉潜，文辞尔雅，博涉多通，兼综理数，堪以委用。若使之讨论修饬，其遣文析义当复胜臣。若其已成诸书，方令本监官生渐次学习，臣又闻原任左评事王应遴学亦通综，堪为率领，乞敕部酌量施行。
云南巡抚蔡侃疏奏：交岗之地，与迤南诸土司错壤而处。其酋曰武公懿，素桀黠嗜利。普名声常以金帛啖之，彼乃时出应援。大营之溃，明明助逆，盖歆于金银之贿赂而又有普女以为之婚媾也。今名声欲掩其勾交之罪，仍欲诿其罪于商士杰，此不过巧饰其辞以求抚耳。乃士杰则何可诬也？勾交之罪，名声既作孽于前，亦可自赎于后，若能不与交人往来，不与诸土司仇杀，求抚之情自真，何必自掩而卸罪于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