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四 崇祯四年正月（二）
陕西巡按李应期阅边至神木县，以府谷未复，率抚标一百三十骑及守备白邦政七十骑、原任副将赵大胤二十骑前往行营，查核诸将功罪。适原任总兵杜文焕奉巡抚洪承畴命征府谷，以兵未大集，止带家丁三十骑相随，又新升总兵殷体信、游击李显宗、左光先、原任游击史光裕皆从府谷调回，各率数骑来迎，而抚标都司谈震采率步兵二百相送，陪巡者为榆林道带管神木道事白贻清。未至永兴堡五里，忽闻炮声，贼兵驰突而前。文焕、大胤、邦政、光先、震采、显宗、光裕并率兵迎之，骑贼九百余人、步贼六百余人从山湾转出。自辰至未，相持未决，贻清在后急以火炮济之，文焕、邦政等连放六炮，贼被伤甚多，扶携奔遁。应期以闻，并陈饥军可虑，将领无人，请亟补副总兵发京运以救缘边之急。
甲申，三边总督杨鹤疏奏延安一府十九州县，计土贼流贼凡四大伙，屡剿而屡不定。向来止抚按量调官兵随时剿散，原未烦大兵也。此番贼势重大，按臣李应期公移私札，贻臣者不一而足。臣始调某洮岷、临固之兵合之延镇，省城不下万余行粮犒赏，所费不赀。葢大剿也，臣又念诛不胜诛，仰遵明旨抚剿兼行，然欲行抚剿，必有抚剿之实着，欲求抚剿之实着，必有抚剿之实费，此臣不得不亟请也。向者庆阳李极之变，榆东复县克寨，贼已尽逃。及臣正在延绥，贼又散劫宜川诸处，今发兵宜川，则贼又必转从清绥矣，总因饥荒之极，民不聊生，觧散之后，无人安戢，此散彼聚，终无已时。臣于调兵之初即行布政司，不拘何项钱粮，先行那凑一万五千金，将一万觧发延安府，五千金觧发庆阳府，非得已也。而司库如洗，仅以六千金应，总之各路剿贼则费必不可省，而剿之局又不易结，势必济之以抚，然抚非空言也。即如杜文焕招抚过一千九百人，无一飡之饱，从何处安插？况后来尚不止此，若徒以抚愚贼，是即以贼自愚，此不终日之计也，此抚之局不易结也。
且延安十九州县饥荒残破，臣前边郡灾伤至极一疏备言其状。欲设法觧散饥民，曾有移民就食之说，乃秦中士庶恐引贼入室，未救延安之饥，先酿西凤之乱，臣又不敢复言。然则谓蠲请赈不可移民就食，又不可则将立而视其死欤？尝考嘉靖十年，陕西曾罹灾荒，特遣吏部侍郎唐龙赈济，然此止于饥荒，未有流贼之乱也。世宗尚谓如何不救？今日非救荒乃救乱也，可容已乎？今臣不望大发帑金，但望捐之外府，即于裁扣站银内许令抚臣通融接济、奏请开销，即以秦中之裁扣用之秦中，庶几其有济乎？葢觧而散、散而复聚，犹弗散也，必实实赈济，使之糊口有资而后谓之真觧散，觧散之后尚湏安插，必实实给与牛种，使之归农复业而后谓之真安插。如是则贼有生之乐，无死之心，自必帖然就抚，抚局既定，剿局亦终。臣所谓欲行剿抚之实着，必有剿抚之实费者，此也。况费之于剿，金钱一去不还，且斩首太多，上干和气；费之于抚，金钱去而民在，活一人即得一人性命，盗息民安，利莫大焉。臣欲以一劳永逸之费省零星无益之费，皇上欲效法世宗，救此一方之人，止此一方之乱，转圜听纳宜不俟臣词之毕矣。
乙酉，刑科给事中吴执御上言：臣考祖宗盛时铨法，大约才之长短、官之繁简、地之南北皆铨臣鉴别，遇有多事地方必选才以充之。如交趾初平，郧阳初设往事可镜也。自掣签之法创而铨法遂尔败坏。臣尝庄诵高皇帝之言曰：吏部者，衡鉴之司，鉴明则物之妍媸无所遁，衡平则物之轻重得其当。臣愿今之铨臣以平明为心，凡大选急选必以才之长短配地之繁简，亦无以极南之人选极北，极北之人选极南，致起夤缘更调之端。至蓟、永、秦、晋地方，每选有缺，湏先择真才以补之，勿以边剧窘科贡之才，勿以腹腴耗甲科之气，必为官择人，不为人择官，而于掣签一事，特请宸断罢之，此治吏第一义也。至执圭之吏星罗辇下，抚按具以卓异入告，宜敕廷臣就中择其廉而才，或才而廉、名实克肖者二三人，按祖宗成法，或赐宴，或赐金，仍召见，褒以天语，敕令久任成功以待超迁，旌异其余。所举诸臣亦乞进之于廷，略仿前代故事，问以时政人才，或地方利病，俾据实口对因以察其贤否而甄别焉，则人人皆思自效。如此将贤能愈趋于光明，而中材亦不甘于堕落，行之三五年，吏治必有改观者矣。葢治人为治法之本，而守令尤治人之要。守令得人则治赋御寇诸务已概括其中，不则法愈严而人愈玩，膏盲之病将渐至于不可救矣。章下所司，确议以闻。
丙戌，始开日讲。诏与原任吏部侍郎张鼐应得恤典。
兵部上驿逓应付条例，并裁定夫马数目。帝以各款内如侍从讲官驰驿等项尚多未妥，仍令另议具奏。
丁亥，直隶巡按甘学阔搜觧赎锾助饷。优旨核收。升王振奇为陕西右参政固原兵备道。戊子，以戴三才为滦阳副总兵。
工部尚书曹珍等上言：臣部库藏悬磬，诸役并凑一时，恳皇上斟酌于盈虗之数，推移于缓急之间，于殿上则先致力于永孝、景神、朝日而皇史宬等，递及之陵工，则先致力于德陵、怀隐裕妃、纯妃而容妃、庄妃、未开工者又递及之。帝从其请。
光禄寺以元宵设宴请帝，命免办。
吏科给事中孟国祚上言：考察事毕，各官鳞集，俸满者自应照常考选，以后湏仍一年一考之法，照一时员缺多寡量为存用，凖之以额而人不争，凖之以缺而人不怨。其余亦随俸升转，即粉署含香皆可展布生平，而竞逞庞杂之弊庶几可救矣。帝允其议，命所司详查典例，确议奏行。
己丑，罢河南巡抚郝土膏任，仍令候代。
庚寅，遣御史。工部尚书曹珍等以登镇制器尚少银二万两，库藏如洗，请分用户部加派银以济急需。帝命会同确议上闻。
管锦衣卫事左军都督同知张道浚、户部福建司主事张道泽上其父兵部尚书张铨所纂《春秋集传》十五卷，帝命留览。
辛卯，枢辅孙承宗以帝手诏慰存上疏陈谢。温旨报之。兵科给事中仇维祯上言：秦中之寇原系饥民、迯兵相聚以偷旦夕之命者，滋蔓至晋，屠城掠堡，处处见告，使地方守令蚤为振刷，何至养成气势以勤宵旰？陜督杨鹤曾言：剿抚有不易结之局，而其意归重于抚臣反复筹画。秦晋兵机微有不同而剿抚似当互用，何也？晋之贼原秦人也，起自秦而为乱于晋，近乃出抢掠之获厚赀以募，晋民始有起而应之者。今众兵旦夕已集河曲，枢臣又令尤世禄从平阳诸处逆剿，世禄骁将，所领多边兵，敢战且新有战胜之威，贼闻其来必惧。乘其惧也抚之必易。况秦督既以抚自任，当并饥民之为乱晋中者亦广为招纳，使晋有难犯之兵以禠夺其胆，秦开三面之网以欣动其心，其不号召而归者必非情矣。外此则杜文焕见提兵河上，更令之宽为招慰，疾为侦察，民有挟妻孥行李而来者听之，惟不许携带器械，以师古人卖剑买犊之意。又严禁悍卒贪将，不得掩袭为功以绝其来归之念，此臣所为剿抚宜并用者也。且秦晋与河南、山东接壤而嵩雒矿贼与曹濮之盗蠢蠢思逞，倘一旦声势接连，肆其狂毒，使河南扰而南北隔绝，山东乱而漕道不通，其关系利害非同渺小，当令两省严为堤防，预行扑灭，勿使燎原以成不及图之势也。
壬辰，吏部都察院奏大计考察各官：方面官豊建等八员冠带闲住、王化行等七员降调用、陈圣豊等十二员照例致仕、熊文灿行巡按勘结有司官丁树本等二十四员冠带闲住、周茂仁等五十二员降远方杂职、赖惟岳等三十八员降调外用、程际綦等七十六员革职为民。
遣户科给事中张承诏巡视库藏。
枢辅孙承宗以右屯为致师之地，议欲筑之，但恐敌兵来扰，欲出水师窥旅顺为欲取之状以牵之，使不得全师而来庶几筑事可就。章下部议。尚书梁廷栋上言：蓟门单虗，辽兵出而敌入复返而援蓟则我疲于奔命，而右屯卒不得筑。然欲另立大将则又难于军资，不如从祖大寿议，分防永兵六千留吴襄为东御计，而身领四千出关恢剿，遇有西犯仍听调援。然今枢辅既投袂而起，督臣兼制辽蓟，辽事亦蓟事，焉得杜门不出，不亟图自振之策，令辽虗而蓟不得实哉？相应一并申饬，共为保障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