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崇祯元年正月(一)

  崇祯元年春正月癸亥,朔。

  帝御皇极殿受廷臣及朝觐官、四方贡使贺,宣读表文。永年县大风雨,昼晦。

  延绥边外旗牌部众入犯。以捷闻。戊辰,顺天府大兴县民戴恩等以知县冯福谦廉惠,为巡按御史倪文焕诬劾,合疏讼冤。户部言:行伍之中,本色为重。银非饷也,米豆乃真饷也。米则从江、浙、湖广、山东、南直不远数千里挽运而来,豆则从山东、北直贻累十百州县办纳而至,草束则近畿道府饷司又实董之。诸臣终岁之经营,心力交疲,而军中缺饷之檄时复见告。臣考其故,则运官委官折干为之也。折干无鼠耗、无脚费,岂不甚便?但主计之运筹、转输之趱督,一切皆本色,非折色也。则此折干者皆私也。纵使诸委官尽属奉公,锱铢尽入军手,乃五斗褁粮可饱匝月。以五斗褁粮而折银不过三四钱,取以市脯沽酒,不两三日而毕矣,米安淂不少?军安淂不饥乎?旨是之,因下所司严禁。

  己巳,兵部疏言:擦部拥众而来,薄我宣云边外,蚕食七庆等,今又入我市口,多方要挟,其势甚急。边臣虽在讲詟,切恐不遂其求,或启戎心,苟徇其欲,又启滥端。应令边臣一面谕我恩威,一面厉兵秣马,严加防范。但饷系三军司命,硝磺为战守急需,乞勑工、户二部作速觧发。从之。

  兵部又覆大同巡抚张翼明疏请器械钱粮及在关兵丁。报可。工部疏言:内府各监局匠官带文思院副使衘俸搃计二千二百五十有奇,请令各监局备造年貌文册,听本部核实清汰。

  郭兴治准辞右副都御史职衘,以太仆寺卿管工科事。巡按直隶御史宋祯汉请复给原任礼部尚书李思诚、御史吴甡诰勑,言二臣各有本末,在李思诚,为崔呈秀嫁祸诬蔑,公论昭然;在吴甡,于壬戌考选入台,甫及数月即告终飬,忽因推升年例,便以门户削夺。皆明旨所谓有可原者也。

  庚午,浙江道监察御史甘学阔疏陈五要:清化原、饬臣工、固邦本、酌澄汰、罗贞才。旨是之。

  江西道御史林栋隆陈六事:一曰重票拟、一曰伸公论、一曰惜爵赏、一曰严核实、一曰慎言路、一曰审机权。劾朱国盛躐登八座,徐四岳滥窃清卿。三月先考者正月截俸,八月考选者五月截俸,仍遇急缺风宪,具题行取,不必拘定三年。下所司酌覆。

  翰林院编修倪元璐言:今世界已清而方隅未化,邪氛已息而正气未伸。臣近见诸章奏凡攻崔魏者必引东林为对案,一则曰邪党,再则曰邪党,何说乎?夫东林则亦天下之才薮也,其所宗主者大都禀清挺之标而或绳人过刻,树高明之帜而或持论太深,此谓之非中行则可,谓之非狂狷不可也。其所引援为用者亦每多气魄之俦、才干之杰,而中则又有淡然无营,翛乎自远谢华膴,其若凂付斥陟于不闻,而徒以声气心期遥相奖借,此其人尤所谓淡泊宁静,纯乎君子者也。今而曰邪党,则无不邪党者矣。夫天下之议论,宁涉假借而必不可不归于名义;士人之行已,宁存矫激而必不可不凖诸廉隅。自后之君子以假借矫激深咎前人,于是乎彪虎之徒公然起而背叛名义,毁裂廉隅矣。于是乎连篇颂德,匝地生祠矣。夫颂德不已,必且劝进,生祠不已必且呼嵩,而人犹宽之曰无可奈何,不淂不然耳。嗟乎!充一无可奈何不淂不然之心,又将何所不至哉?然而今之议者能以忠厚之心曲原此辈,而独持已甚之论苛责吾徒,亦所谓悖也。以今大狱之后,汤大仅存,如西江、西秦、三吴、三楚之间,什九名贤,决无沉埋之理,而近者任事诸臣犹以道学封疆四字持为铁案,未肯力引同升。夫原诸臣之心或亦深防报复,而臣以为此过计也。水落石出,正人相见,搃为崔魏之异已即可化牛李为同心。况乎年来借东林以媚崔魏者,其人自败,群不需东林报复。若其附崔魏又能攻而去之者,其人既已乔岳矣,虽百东林乌能报之哉?事理甚明,疑者不悟。臣所谓方隅未化者,此也。臣伏读圣旨,有韩爌清忠有执,朕所鉴知之谕。深仰知人则哲如此。而近闻廷臣之议,殊有异同,可为大怪。爌之相业光伟,他不具论,即如红丸议起,举国沸腾,爌独侃侃条揭,明其不然。夫孙慎行,君子也,爌且不附,况他人乎?迨权奸表里,逆焰大张,爌以申救抵触,岸然投劾。读其陛辞三疏,字字秋霜。而今推毂不及,点灼横加,则徒以其票拟熊廷弼一事耳。夫廷弼固自当诛,在爌不为无说。封疆失事,累累有徒,而当时之议乃欲独杀一廷弼,岂平论哉?此爌之所以阁笔也。又如词臣文震孟,正学疆骨,有古大臣之器。其乡人之胆比于陈實、王烈。三月居官,昌言获罪,人以方之罗伦、舒芬。而当其去国飘然,耸身天际,臣等自视犹粪土也。而今起用之旨再下,谬悠之谭不已,岂以其兄文从龙坐累乎?夫人知有从龙之不逞以为之兄,而不知有文征明之特行、文彭之互德以为之祖父,且贤愚相越,舜象已然。世不闻柳下惠膺盗跖之诛、司马牛受向魋之罚?震孟何罪遭此嫌讽?将无讳言门户,聊用更端以相遮抑乎?臣所谓正气未伸者,此也。伏乞皇上申谕诸臣,凡书院奉拆毁者并宜令葺复如故,盖书院生祠相为贞胜,生祠毁,书院岂不当复哉?不从。

  辛未,户科给事中锺炌疏言五事:一急先务以定模、一专责成以任相、一议分别以起废、一优节义以风世、一去忌讳以程士。旨是之。

  工科给事中祖重晔疏紏原任阁臣顾秉谦交结忠贤、献媚固宠、备诸丑态、手捻白须、呼儿认孙、官箴尽裂、廉耻已亡。肃宁封伯,逄迎恐后;辽东镇守,阿承作俑。忌同官则诟丁绍轼;害同乡则逐李白春;谪考官则顾锡畴、丁乾学等、举子艾南英等俱不免矣;戕多命则杨涟等五日一比之中旨,惟权逆所颐旨矣;阿权党则吴中伟推顺天巡抚已奉明旨,因崔呈秀不喜,随出揭请换;横乡闾则闵心镜强项不阿,偶疏回避,票以不及处。此等罪状,过于孔光、张禹,乞加显黜。不问。

  壬申,礼科给事中闫可陛疏陈保圣躬、恤民困、复辽疆、起废官、核吏治、广制额六事。

  下所司。

  大学士来宗道、杨景辰同知经筵日讲。以边情允兵部请补永平道张春为关内道,仍令督臣张凤翼速赴关门与张春恊心绸缪以杆严疆。抚臣王应豸移驻喜峰一带适中之处先期设防。工科给事中颜継祖言:三殿肯构,竭万方之物力,藉百灵之呵护,岂臣子敢贪天之功?

  乃工曹一署,肩舆腰金者印累绶若,甚至贤书而陟乡贰之列,京秩而寄藩臬之衘,中外两无着落,堂属不便周旋,成何事体?夫竹头木屑之必亲、日省月试之匪懈,自是服官本分,即议赏酬,劳国有彛典,营缮一司足矣,而他司何与?正郎一员足矣,而外员何与?实有奔走拮据者足矣,而闲曹何与?且门工已叙,而皇极殿又叙,中、建二殿复叙,幸而不日成矣,若犹未也,恐冬官之堂皆曳尚书之履矣,奈何恬然居之不疑,致烦明旨之澄汰也哉?下所司。

  兵部尚书闫鸣泰疏荐原任职方司郎中余大成、武选司郎中鹿善継以京堂起用,原任职方司郎中升蓟州兵备道王継谟、原任职方司主事沈棨以原官起用。下吏部。

  癸酉,以上元节,准百官假五日。

  甲戌,帝御文华殿讲读毕,复令辅臣施凤来等及讲官孟绍虞等侍班于讲幄,召部院大臣至,谕之以月食修省,各令陈言。

  以魏良卿第留待东西底定有功之臣,命曰策勋府。

  工部尚书薛凤翔免。

  戒谕廷臣曰:迩者逆恶罪枢表里为奸,招摇群狐,盗窃国柄,上累先帝之明,下结万民之怨。幸天厌巨奸,早正国法,蠹孽尽洗,内外廓清。即尔诸臣,才品各有短长,立身各有本末,殷鉴不远,其可忽诸?自今为始,务洒濯肺肠,各修职业,勿得苟怀私图,致愤国事。昔动委之权奸掣肘,不得自行其志。今大奸既除,职掌还之各司,而犹不致忠竭节,亦非所以事朕也。至内外各衙门积年弊窦向未清厘,着该部院自行检举陈奏,痛加洗剔,勿事虚文,以佐朕平明之治。

  升大理寺右少卿蒋一骢为太常寺卿,翰林院检讨陈盟为国子监司业。工科右给事中潘士闻巡视库藏,户科给事中锺炌巡视太仓银库。大学士施凤来乞归。温旨留之。下革职寺正许志吉于狱,追赃正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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