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八 崇祯四年五月（一）

　　四年辛未五月甲戌，朔。

　　礼科给事中锺炌以圣躬步祷过于劳瘁，请于正阳门至昭享门中间设幕二处以待皇上暂憩进茶，从容再行。既至昭享门，亦宜于左棂星门外幕次休息凝神，然后致祷礼成，仍憩幕次奏请乘舆。帝从之。以宋鸣梧为吏科都给事中。

　　调验封司员外郎孙昌龄为考功司郎中。以合水城陷削倪有光籍。

　　大理寺卿金世俊以大审屇期，圜扉望泽，上言：国家典制，有已定之案，而复有热审、大审之举。当定案之时，务求其确，虽情有可原而法无可贷，则不得不从法以创天下之惰窳；当审录之时，又务求其疑，虽法已成而情可末减，则不得不原情以广好生之大德，用以曲鬯劝威，鼓舞臣庶，道固并行而不悖也。兹当大审狱中，一二罪臣能无张凤朔之□由大页□切冀推恩者，仍望圣慈沛发以广仁施。

　　工科给事中张承诏以营缮为国时有，而其要则在于剔奸省费，因条陈严估计、勤稽核、酌缓急、汰冗员、核回纾五事。帝以所言切实，命即与酌行。己亥，吏科给事中邓英上言：皇上斋居步祷，复颁圣谕，命诸臣缕指时弊。臣以为时弊之要，莫如刑狱、催科二事。当于囚之可矜疑者开列追览，披阅之余，某也情可矜、某也法可疑、某也应宽一面、某也应在八议，即特赐平反，悉与昭释，则时雨之应必沛然立至。今海内民穷已极，物力几何？有额编又有加派，有正供又有杂项，有见征又有带征。顷者催使四出，追呼遍野，敲朴淋漓，民间鬻子析骨之惨，种种不忍见闻。复于俸深诸臣停其考选，责令还任，保无心怀觖望，仇视此孑遗之民而棰楚之且械系之乎？如臣乡近来追征之苦，鸡犬皆惊，闻有负瓦揭木，弃家室而群聚为盗者，有越狱大盗肆行劫夺，捕官不敢问，有司莫以告者。诸如此类，尽足干和。秦晋流寇可为近鉴，臣愿皇上亟敕抚按严禁有司无视民如仇，无借民泄忿，催科之中务寓抚字，庶宽一分诛求便减一分嗟怨，且保合一分太和矣。

　　三边总督杨鹤疏奏：庆阳围觧，群贼听抚，计遣过饥民六千九百九十七人，边丁三千余人，其边丁愿归正效命者众过四千三百余名，马骡三千二百余匹，铳炮、盔甲甚多。中间入虎狼之穴，开导化诲以成功者则加衔都司费邑宰之力居多；若失驾驭降丁，图善后之计，莫如砖井守备吴弘器，才品兼优，威名素着。臣叩其结人心，安民屯、备本色、体下情、禁词讼、禁扣饷诸条议，洵为今日良策。又谓降丁头日皆骁勇自命，宜量给札付，荣以冠带，以鼓舞士气，臣一切从之。因谕降丁归伍，急当立功赎罪以破群疑，众皆唯唯。今抚局既定，臣请以费邑宰补榆林抚夷守备，加西路游击。而吴弘器已升宁寨都司佥书，管参将事，若数月内果能率励降丁斩级奏捷，即应升副将以重其权。至臣所请帑金二万，乃降丁续命之膏，必要尽招反侧，处置得宜，非此无以终事也。

　　调浙江右布政使胡维霖为左布政使。

　　刑科给事中李世祺以雨泽愆期，祷祈未应上言：大兵之后，必有荒年。葢愁惨之气上干天和，能致灾殄，非天心之不仁，气使之也。客岁东兵蹂躏，畿辅之间白骨如山，青磷遍野。今疮痍未起，愁叹未息，感召天灾，或以此故。但天心难料，而人事可修。散人间之郁结，即可以迎天和、补天行之偶然，愈足以征帝力。因举时政之当亟举者三事：曰恤畿辅、议催科、豫储备，请实心行之以图感格。

　　工科都给事中张承诏上言：臣昨阅陵工，见畿辅百里，二麦尽稿。又闻臣乡潦旱相继，播种无期，两河二东，赤地千里。此等景象，可泣可忧，断不可重之催科，使不肖有司得借以恣其溪壑之欲。臣请遄布德音，令天下郡县凡遇旱荒最急之处，除京边辽饷正额外，其带征逋征等项暂停三月，以俟万宝之成，庶民力少宽，民事易终也。臣又闻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兵燹之后，必有凶年。迩畿辅蹂于敌马，齐鲁惨于妖氛，秦晋戕于流贼。即如延川之役，杜文焕屠死二百余命，以冒首功，冤结重渊，怨腾万口，几何不以愁惨干和气哉？请皇上星谕督抚院道，严禁诸将剥军克饷，所无官司，吊死问孤，厚恤从军死事者。若河曲报捷，延庆就抚，俱不可无善后之图，伏惟皇上特驰一檄，责令行赈御史遍历诸镇，宣布德意，必令士饱而思腾，民辑而不叛，斯可谓军民之和也。

　　若夫师济百僚，所贵乎同心以共济。今者党渐分于洛蜀，隙暗构于晁袁，几何不以纷嚣干和气哉？请皇上明谕诸臣，共效寅恭之义，使其念不分于尔我，心不间于方隅，斯可谓臣邻之和也。至累臣释矣，能无复有可议之罪案？则帷盖之泽当施也。耗费裁矣，能无复有营兴之土木？则得已之役可罢也。众正登矣，能无复有在野之遗贤？则启事之牍宜勤也。言路开矣，能无复有误谴之谏士？则戆可念、悞可宥而环可赐也。唐臣陆贽有言，曰动人以言，所感不深；动人以行，其应必速。仰祈皇上益荡尧仁，再敷汤德，与大小臣工共矢靖共，共保和气，乃为挽回世道之要图也。帝谓军费日繁，转输难继，尔等当思军民两利之策。若但空言宽恤，其于实政何禆？且时事多艰，正赖臣子恊恭共济，如有偏岐忮懻，即应指实紏参，不得以隐语藏机，益滋指摘。

　　丙子，以稽勋司员外郎王抒为验封司员外郎。以南道御史万言杨为四川副使。

　　帝以屠沽久禁，市肆小民生计愈艰，命开此禁，以从所欲。遣御史王道纯巡按山东。直隶巡按倪成章疏陈核真吏、弭震邻、请伏莽、密汛守、革小唢、清军饷、慎委运、给敕书八事，以为厘剔江漕积弊之本。帝以所奏均属要务，令即悉心整厘，以期可久。丁丑，调山东按察使李乔为河南按察使。改胡弘福为雁平兵备副使，升浔州知府庄日宣为广西副使。优恤死难各官，赠张凤奇为光禄寺卿，杨燫、何天球俱光禄少卿，罗成功、许泽俱光禄寺寺丞，各荫一子入监读书，诏是日以后暂免日讲。工部营缮司郎中李若愚因帝忧旱求言，上疏曰：昔郑伯友，小国之大夫也，强死，犹为厉于国，子产为之立后，遂不复作祟。妄意今日之灾，或有类于此？则建文年号不可不复也，建文庙谥不可不补也，逊国诸死节臣不可不录也。建文在位四年，敬天爱民，崇儒纳谏，无一失德事，祗因误用汉削七国计以及于难，悲夫。不有废也，其何以兴？文皇帝既定鼎，问朝臣葬，建文学士王景言宜用天子礼。文皇帝特从其议，上意居然见矣。臣昨读长陵碑文，犹书其没曰崩。夫建文于高皇帝则懿孙也，于宣宗则叔父也，于皇上则族祖也，顾忍其为若敖氏之鬼欤？若之何并其年号而则之也。往者神庙谕修建文实录，诏复其年号，并祀逊国诸臣，一时义士莫不举手加额，而庙谥大典至今阙然，高皇帝在天之灵阙然有余怆矣。我皇上所以敬天尊祖者靡有遗憾，今日之旱无乃应是欤？大内郡不使设庙，宜于留都太庙官殿之侧建一世室，如祧庙制，世世供其祀，斯为情理两安，惟皇上断而行之，不特一时传为旷典耶？奕世且共仰其深仁矣。不宁惟是，臣为诸生时，每读逊国死节诸臣传，喟然叹曰：高皇帝数十年勤勤恳恳，造士培此一叚忠义之脉，何其盛也？永乐元年，陈瑛请治诸臣罪。文皇帝曰：彼食其禄，自尽其心，勿问。又语杨荣曰：练子宁在朕固当用之，则诸臣精忠已久在文皇帝鉴宥中矣。弘治时，给事中吴世忠请祠方孝孺诸臣，事虽未行，朝议多之。嘉靖中，科臣杨僎复以为言，特下部议。夏言阻之，至今为海内所唾骂。

　　臣尝私辑阐幽录一书，请为皇上缕引其名，文臣则方孝孺、齐泰、铁铉、陈迪、暴昭、黄观、卓敬、练子宁、王叔英、王良、周是修、黄钺、杨福、曾凤韶、龚奏、程本立、姚善、陈彦回、刘璟、颜伯玮、晏璧、颜珏、颜有为、郑恕、储福、黄子澄、张昺、汤宗、葛诚、余违辰、张纯、侯泰、毛泰、卢回、郭任、黄魁、陈植、余垕、胡子昭、景清、茅大芳、陈信善、胡闰、卢元宝、廖升、邵瑾、刘端、王高、戴德彛、彭与明、程齐、陈继之、韩永、董镛、叶希贤、魏冕、王度、甘霖、高翔、王彬、韩郁、高巍、郑公替、钱芹、匡敬、黄彦清、王艮、宋征、刘伯完、郑居桢、郑叔元、胡子义、林嘉猷、王进、叶仲惠、黄希、范孙镇、程通、蔡运、刘亨、卫健、陈思贤、伍性原、陈应宗、林珏、邹君默、曾廷瑞、吕贤、王省桢、唐子清、郑华、周缙、黄谦、卢振、林景元、周浚、谢升、朱宁、龚翊、刘政、高贤宜、梁田玉、梁良玉、何申、宋和、郑节、梁良用、梁中节、何洲、郭良、王绅、王徐、唐愚士、魏泽、王宾、韩奕、俞贞木、史侍书，俱有爵里事迹载在史乘，可考也。又有松江同知、雪庵和尚、河西佣磨镜者、老补锅冯翁、东湖樵夫诸君子，史祗载其遁迹梗概，姓名不传矣，又岂非千古一沉痛欤？武臣除徐辉祖已世受国恩外，则廖镛、彭贵、马宣、宋鉴、卜万、瞿能、宋忠、俞琪、彭聚、孙泰、庄得、陈质、楚智、孙岳、张皂旗、崇刚、宋瑄、张伦、鲁浚、杨本、王资、赵谅、倪谅、周拱元、梅殷、耿璇、耿瓛亦俱有爵里事迹载在史乘，可考也。以臣所闻一百四十八人，其忠肝义胆真堪与日月增光，奈何圣明之世，使与草木同朽腐，又何以教天下之忠也？并望敕礼官查议，择其尤者配享建文祧庙，其余行提学官祀于学宫，访求子孙，俾得以衣巾奉祀，诸臣死且不朽。臣知高皇帝之灵实式凭之，皇天后土，有不翕然共应乎？以此感格重玄，实胜于沉玉焚牲多多也。帝以所奏系礼臣职掌，若愚不必借端条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