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六 崇祯四年三月（二）
己卯，刑科给事中宋可久以考选屇期，上言朝廷设立言官所赖，虚公正直。若始进不慎，何能得人？然欲为朝廷得虚公正直之人，则在职考选者先秉一虚公正直之心，而后积习可破，贪竞可杜，近时招摇恐喝，钻营交结之弊可除，此今日留部诸臣不可不详加评核也。乞敕部院诸臣公谘访而求其确，重品行而按其真，以同乡之月旦合在官之口碑，自无遁匿。开单不宜以圈抹漫应，必实注品，概使九卿科道各赴朝房公质其单，有异同者明相驳正，则奥援不得暗作渊薮，而才品治行众所共推者虽敷奏未优，词意未达，亦必优擢之以观后来謇谔，未可以笔端青黄竟窜真品之士也。谘访公则私党无能把持，品行重则贿嘱何能狗庇？徇人心士气庶乎一振，而国家得收言路之益矣。帝谓科道乃风纪要任，诚宜博稽确核以端始进，如仍蹈积弊者，言官即行参驳，毋徒隐语敷陈。
西洋住澳劝义报效耶蘇会掌教陆若汉自广东回京陛见。先是，若汉奉命招募澳彝精艺铳师傔伴三百人，费饷四万余两，募成一旅，前至江西，奉旨停取回澳，独若汉以差竣复命，续进西洋盔甲刀铳等式，且白其绝无筑城台、撤参将、要挟诸款。所造器械未贡，理当奏明，乞怜鉴孤忠，抚安澳众。
庚辰，户部以故府丞过廷训赈济着劳，请赐优恤。章下所司。天津巡抚翟凤翀上言：海运一节，为天下大利大害，刍粟可以资腾饱，腾饱可以张挞伐，是为大利；征解穷闾阎物力，梯航耗太仓金钱，是为大害。因条为祛奸革弊十事：一曰运官委用宜慎、一曰总运责成宜专、一曰府厅装卸宜亲、一曰两地循环宜设、一曰船户体恤宜周、一曰召买祈干宜禁、一曰斛斗较量宜均、一曰失风真假宜核、一曰挂欠追比宜严、一曰船只帮次宜定。章下所司。
辛巳，帝以陕西被灾，停征平、庆、延三府新增辽饷，从巡抚练国事之请也。河南道御史王道纯疏劾冡臣王永光有当去者三，不可留者四，乞速准休致以全优礼之恩。原任副总兵周世禄男霖以其父合家死难，请加优恤。章下所司核奏。壬午，詹事钱士升以宿疾未痊，疏辞召命。帝不允。吏部尚书王永光以疾罢任，帝温旨准其驰驿回籍，仍命静需召用。刑科给事中陈赞化上言：当兹黜幽之典巳竣，升华之举将行，正群英昂首思奋之期，亦朝廷鼓舞豪杰之日，臣请以更调遴选之两说进焉。民牧司群生之命，优调之举原为地而非为人，总期人与地相配，不必择地以便人。苟避难而就易，避危而即安，避雕癈而就敷月□皮，祗借调烦之名目，为择便之私图，朝廷安得人材尺寸之用乎？是更调之不可不细商也。若夫考选台谏，则公议所从出之地，尤不得不宽为茹而严为核。如衡才品则综素履，而略一日之短长；衷众议则取佥同，而辨熏莸之本质。才有巧拙而孤芳为贵，不可令巧者售而拙者遗，科有甲乙而积劳则均，不可限资格以衡科目，至艰危盘错之区尤湏利器，不可无破格旌拔之举，是遴选之不可不慎也，伏乞天语叮咛，庶不至有差悞耳。
河南巡按李日宣疏奏：河南辉县之北山、西陵川之南，地名水峪诸处，有回贼一种，盘据数十年，负嵎凭险，出没为盗。止缘界在两省之中，往日有司匿不以闻，以致养痈日甚，滋蔓难图。顷自流贼猖獗，潞泽一带官兵专意堵剿，回贼乘我有事西鄙，屡屡蠢动。今山西冀北道王肇生移会河北监军道祝万龄，合兵会剿，臣复檄令新河守道荆之琦会同游击贡□□整搠助援，务期殄灭以靖疆圉。
癸未，叙捐助劳驸马冉兴让等升赏有差。南京吏部尚书南企仲致仕回籍。
原任保定巡抚解经传以滥报兵马数目、虚冒钱粮奉旨革任听勘上疏剖陈。帝谓占马二百余匹，辄称旧例，即此一事便属虗冒，他事可知。本处抚按速为勘明奏夺，经传不必渎辨。甲申，原任浙江按察司副使林铭鼎疏奏：从来创业垂统，无万世可行之法，而恃有补偏救敝之术，以维其法于不坠。我国家列圣相承，重熙累洽，垂二百六十余年，其间即有衅孽旋就芟夷，兼以神祖四十八年强半端拱，穆清升平，日久法弛人玩，虽金瓯晏然而元气渐以索薄，封疆渐以多故，第见文法空悬而精神不属，蠹窳滋多而养痈愈甚积，成极重之势。迄于今日，不得不出于课功核实、信赏必罚以振积玩之人心。然而因循犹未破，庶绩犹未熙，挞伐犹未张，辑宁犹未奏，则臣请仍以用人理财两者为采时之砭，可乎？葢人才惟上之所养，不必品皆曾史，才皆伊吕，惟用人者任之而责以成功。譬之欧冶之于剑，试之剸截而知其利钝；伯乐之于马，试之衘辔而知其驽良。人主之用人，课其职业之修举而知其效不效，其余可不问也。然今天下群育于胶庠者，大率皆呫哔之士，自制举业，外不识古今治乱之故，疆域安危之端，孰肯究心于兵农礼乐刑名财赋之事哉？
臣以为宜饬天下学臣颁立教条，进考古通今者于帖括之前，有能淹贯六经、博通诸史、条对详悉、留心兵制者，拔之高等，仍于每科遗才大□。□之内专以此为殿最，则数年之后，真才辈出，斌斌乎崇实学而薄浮华，经术可以经世务矣。乃若甲科观政之日，各部院亦如馆课之法，日省而月试之，拔其宏辞博学以备词林之选，而志切请缨留心边计者另置一储才之署，督以枢部之卿贰，教习三年，拔其俊异，径授兵垣西台及枢曹之选，需次边方节钺，不犹愈夫临渊结网，漫然无以应乎？至于武弁一途，纨褲既目不识丁，狙侩亦佹于说剑，又且谬作雅歌投壶之度，敦诗说礼之容，遇警则匆惶失厝，鼠窜狼奔，此近来之通套也。则何不令武学提督之臣课以骑射方略，抡其优者以应武科，而又于武闱得售之后分隶京营枢部，磨砺拂拭，尽其所长，然后分别其才略技艺，任以中外边腹之寄，不犹愈于纳柄以凿，茫然失所措乎？夫文士不教则当官多以茧丝为保障，武人不练则临戎多以债帅为韩白，此两途之相需而不可偏废者也。至于有司职、司牧民不离学问政事见其经济才猷，世不乏清慎自爱者，而或以劳怨掩其苦心，亦有奔竞巧营者，而每以铺张滋其虗美，则何不令抚按分核其地之繁简、冲僻、劳逸、安危而剂量官评，轻重布之？勿令贤士或蒙瘢索之嫌，不肖亦僥瓦全之幸，则勒瘁者自可立见褒升，平常者不得滥竿上考，而中材皆知奋励矣。
至于用人为经，理财为纬，无政事则财用不足，用人固所以经理财用也。今天下大势，受病在贫与弱，有急动称无兵，有兵动称无饷，征输供亿，不遗余力，是故加派之令竣矣，固贵于征输得其人，饷兵之事亟矣，尤在乎饷实有其用。不然民穷财尽，是反裘负薪，剜肉医疮之说也。况理财如浚泉，疏壅而导滞，始用之不竭。故宁留其有余，毋殚其葢藏。频岁以来，征发于四集，海内虗耗，其势诚非得己，然要当权其缓急，经其出入，未有百费并兴，敝赋悉索，而国用不绌者也。若夫秦晋流寇，半皆饥民，得颖川渤海之贤者，固可单车觧散。为今之计，欲使内固藩篱，则于守令严其责；外防汛地，则于将领重其权。穷啸聚之窟，剪羽翼之萌，而又严保甲、练乡兵、裕积储、简戎器，刻刻戒备，无隙可乘，则釜底游魂固不足膏我斧锧矣。章下所司。
户科给事中裴君赐上言：流寇突发究于秦，而秦不能制遏于晋，而晋不能御。今晋之蒲永破而洪太、临稷、绛河、霍隰一带屡被焚掠，荒村灰烬，极目断烟，太原之河曲，人以盘据分劫告矣。夫秦转祸于晋，舒患也，而杀将歼兵，破清水、木瓜、府谷，又破宁塞、镇安、保安，秦地之流毒相寻尤辗转而无己。我皇上明鉴万里，特谕两省恊剿，然晋之抚按悉索敝赋以助秦，秦何曾加一矢以助晋？而今且自救无暇，秦不能及晋，晋亦不能及秦，致我皇上宵旰西顾，念秦以饥荒致盗，发帑十万，遣台臣吴甡奉命抚恤。臣知百二秦关平定有日，然臣实为晋虑，虑之如何？则莫若发军饷、议蠲赈、明功罪、审剿抚，亟亟殚心于此四事，而又断之以两言，则画河为界，河以西之寇秦任之，但容寇在境，及遗贼出界则为秦过；寇在河东晋任之，不能驱之出界与防河之严，俾得入界则为晋过。如此经界既明，责难自诿，庶扫荡之力专而殄灭可期矣。帝谓流贼相机剿抚，秦晋自宜并力恊图，宁得借口互诿，缺饷即与措给，以资饱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