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九 崇祯三年八月（四）
户科给事中葛应斗紏陕西巡抚王顺行龙钟太甚，狼疾堪羞。部核令觧任回籍。帝谓王顺行不堪巡抚，当日如何推用？命所司速行回奏。己巳，加唐际盛为浙江右布政使，仍管分守嘉湖道；以礼部郎中张定心为河南副使。准刑部侍郎韩策回籍调理。庚午，兵科右给事中降二级管事刘懋上言：东兵久驻遵永，一旦夺而还之，心必不甘遂已。时下据报，二万余骑扎营女儿河等处，游骑已抵松杏近处。夫关门兵力厚于内地，宁锦兵马强于诸路，舍易而图难，恐敌不若是愚。其或以小队缀关兵于关外，以全力加蓟密之间，亦未可知，宜行关抚密为侦探，蓟镇早为防备可也。永平逼近关门，军马、器甲、城垣一切收拾拣练，维道府是赖。闻道臣张春病甚危笃，此时何时而委之昏病垂危之人？岂不贻悞封疆？宜急选廉仁敏实一如张春者代之可也。插部虽受我戎索，乃方完款赏而遽移老小于山后，其为畏东？合东？俱未可知。如欲借插以御东，插固非东敌也，况益之以三十六家乎？插之不能为我出力也，明矣。宜行宣大督抚远侦探、早堤防可也。刘兴治据旅顺乞饷，朝廷赦其死罪，畀之粮米，使立功自赎，冀得一臂之用。闻七月二十六日，统兵二万东行，至今未见消耗，就中情形不可端倪，我不能胜东而兴治能胜之乎？兴治不肯束身归命，而肯舍生赴敌乎？宜行登抚密防早备，细加侦察可也。至京东西被难州县士民虽渐复业，而魂息未定，其风鹤之警不减于遵永，则劳来固结收拾为死守计，道府州县各官尤不可一日安处也。东祸迫矣，较前日为力更难矣。中外合力，大小同心，捐恩怨，息纷嚣，一意疆事，稍有心胸者当不待臣言之毕矣。帝为东兵叵测，蓟辽堵击侦探已屡旨严敕。岛兵、插部责在督抚制驭。张春病势仍令兵部查核奏闻。至郡邑有司抚绥饥民以固根本，尤属今日要务，所司其亟为传知。
丁未，南苑有四虎伤人，南城御史王光绪以闻。帝命地方督率兵役驱捕。升练国事为右佥都御史巡抚陕西。镇江府地震有声，自东北方起，至西北方止。壬申，命沈翘楚以贵州按察司佥事管监军道。
四川巡按马如蛟以川中投献势豪之风盛行，下至生监吏承无不受之者，疏陈禁挂名、清户役、明产业、励廉耻、严律法、革官丁、禁撗役、正名分、入考成、约宗室十款，请严行永禁。帝命部院参酌，勒成宪规，务令巡方得展风力，有司不敢徇私，以称朝廷锄强恤民至意。
礼科给事中张第元上言：家有贤父兄而子弟为不肖者少，邑有贤父母而百姓之作乱者稀。彼三秦流寇窃发，初不过数百人耳，一旦蔓延数万，以至流祸晋省，皆由平日教飬无方，积渐使然。因陈贪吏、酷吏、懦吏、昏吏之害，且谓抚按司道为有司表率，必铁面冰心，馈贺尽却，或考察而亲课兴革，或巡行而询问野老，以愚夫愚妇之口证有司之贤否，而后奖廉抑贪，斯为不谬。然流寇残破之处，小民蓄积一空，必于旧逋新征稍宽参罚，上不窘官则官不迫民，庶几元气可复，流移可还也。帝谓守令一方，司命催科，抚字淂法，自然盗息民安。
抚按司道察吏宜核，着所司即与申行。工部题覆江西道御史饶京广铸疏，曰：各府皆得开炉，综核颇觉未便。今后止于集铜要会处所或省城地方总开一局，尽罢府铸以绝弊端。每省专督在右布政使，直隶专督在道臣，荆州则仍令本部分司督理，除算还工用外，各于每年四季详报铸息，觧部济用。帝以其所议未确，令再与户部户科酌妥行。
礼科给事中陈赞化疏荐边才，谓如史永安之巡按贵阳，死守年余，贼百计不能攻，民效死不忍叛，卒能逐退苖氛以全封宇；沈自彰之秉宪函谷，练兵饬防，擒汉南渠魁俞士乾等数十人而贼党立觧，民庆帖席；张春之誓死恢复，痛哭抚众，一呼而至者义兵九万，不啻手足之捍头目。皆宜优以便宜之权，以重屏翰之任。帝谓边才需人，奏荐湏堪实用，其所举诸人所司确酌以闻。
癸酉，原任礼部尚书薛三省以掌詹被召，具疏辞疾。优旨不允。
升张国维为吏科右给事中。以浙江右参议李若讷为湖广副使。
兵部尚书梁廷栋上言：今日内外交急，仰屋无策，兴兵者日以呼饷为请，司饷者又日以查兵为请，互相推诿，互相抵塞，而其实各镇之兵日缺，饷亦日缺也。说者以为民穷财尽，再议加派，度非皇上惠飬元元至意。臣以为，今日民实穷，然不穷于辽饷也。一岁中间暗为加派者不知几百千万，皇上知之乎？夫皇上所用以抚字百姓者，非守令乎？臣不敢言其贪者，亦不必论其入己者，第就其名正言顺，公然以为经费，初不知畏者计，一次朝觐、一次考满，以及考选推升之日，至少约费五六千金，合海内州县，是国家选一番守令，天下加派数百万也，而曰民穷于剿饷，何也？皇上所藉以澄清墨吏者，非巡方御史乎？臣亦不敢论其贪者，亦不敢论其暧昧者，第就其名正言顺，公然以为旧规而不知戒者计，如查盘不报之赃、放告之赃，以至彼此投送书帕及谢荐之礼，多者至二三万金，合南北各差，是国家差一番御史，天下加派百余万也，而曰民穷于辽饷，何也？
推此类广之，不可胜数，是皇上赤子之脂膏为臣等丈官吸嚼殆尽而不觉。说者徒归罪于武官之虗冒，不知武官之虗冒又何一非文官之征求勒索有以致之乎？臣就九边额设兵饷考之，兵不过五十万，二运折色乃一千五百三十余万，而本色不与焉。是以三十余金而待一兵也，兵焉得不足？今日边饷之不足，确由于钱粮不完，钱粮不完，确由于民穷，而民穷之故，全在官贪。故使贪风不除，不但加派民不能堪，即不加派，民之穷苦犹故也。贪风一止，不但不必加派，即再加派数厘，民之欢悦犹然也。皇上励精图治，锐意法祖，使内外诸臣廉节畏法，一如祖宗朝，则赋役自充，兵力自强，于以成挞伐之功不难矣。臣所藏九边图考中载各镇兵饷款项颇详，谨呈睿览，乞发户部查照原额设处钱粮，容臣申饬边备，勒限招补。臣语近激切，无所逃罪。帝谓兵饷相需，全在干济得人，清厘有法，否则漏卮难塞。至谓民穷之源由于官贪，尤切中时弊。以后外吏诛求，责成抚按，在内馈遗，责在巡城，如有违犯及容隐者并置重典。其加派等事即同户部从详确议以闻。
总督南京粮储户部右侍郎吕维祺疏奏：今天下自神庙末年飬成一痿痹顽钝世界。幸我皇上日月所照，雷霆所震，立见积窳有振励之象，而元气则销铄如故也。自意见分，情面重，视国事若反轻，而国家之元气薄。加以玄黄之搏击、逆魏之诛锄，而缙绅之元气戕。吏治日坏，贪婪未息，而民间之元气促。克饷成习，汰兵无法，而边庭之元气窘。以及近日兵戈之所虔刘，征发之所骚动，催科之所凌迫，而天下之元气岌岌乎殆尽矣。臣初出国门，见良涿之间流离载道，讹言烦兴，其象抢攘；真保一带，雨泽愆期，百谷焦枯，其象愁惨；河以北河以南，有雨有不雨，而米价腾贵，倍于往年，其民苦征调，苦输挽，日无宁宇也，其象症结；征铅买硝，新饷旧逋，何者不急于星火？不肖或借以为壑矣，其无措者肘露而襟难捉，心剜而眼尚疮，其象锲急；邮传稍稍清楚矣，而回夷则扰，协济则恪，兵马调运则重困，而糈粮则又求多也，其象疲羸。至三军所过，地生荆棘，有纪律者不过十之二三耳。况东南稍熟，西北又旱，差剧赋重，中干外竭，其象烦溃。至入南直则江北一带苦征调，苦挽输，其驿骚犹之河南北也，而地之一望荒芜，犹或过之，其可不设法招徕，俾之屯种，以留此发祥一块土乎？南中水旱不常，米价腾踊，公私交罄，民不聊生。初云臣部空虗，臣犹意其不至如人言之甚也。乃纵观庾藏，各官军有欠俸饷一两月，有欠半年，有欠一年者。虽本色犹可支撑，目前而折色则支销已尽，老库扃钥不开，荡然如扫，且不独臣衙门为然，各衙门无不告匮也。夫根本之地，挽运之枢，而乃一空至此，如坐漏舟，朝不及夕，皇上试熟思之，可不为寒心乎？而说者狃于东兵既退，以为可以无患。夫宁知可忧正在此耶？然而宁独南中？即天下俱苦此病，如人元气奄奄，咽喉哽塞，不于此时从长打算，同心拮据，嗟乎！危矣。伏望皇上严饬内外大小臣工，无忘衣袽之戒，勿疏桑土之防，国是民生，兵食纪纲，蚤从实际做起，务尽洗积习，共矢荡平，时于振励之中常存葆飬之意，上之飬元气于朝端，下之培元气于百姓，庶几根本可固，治安有期也。帝谓维祺叙述时难民困，当身图干济，讲求实着，不得空托条陈。其南庾空乏，始自何年？系何根因？仍明白回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