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八 崇祯五年二月（四）
光禄寺丞许鼎臣上言：从古太平上理，必先萃涣散之人心。葢人心者，国家之元气也。今皇上之督责愈急，而臣下之担当愈缓，效忠者谁与？皇上之焦劳愈勤而封疆之偷安愈怠，宣力者谁与？皇上之忧民至矣而民愈思乱，皇上之饷兵厚矣而兵愈思逃，以至穷檐苦额外之诛求，廉吏苦事后之吹索，西北有可耕之地而人不知耕，东南有饥溺之民而吏不知救，怀奇者锢于异同，负罪者难于策奋，悠悠泛泛，既无以新一时之耳目，又何以易天下之心思？臣望皇上乘和布德，加意与海内更始，凡斯大政，专与二三大臣讲求商酌，特下明诏，悉反所为，使观听者耸然，奉行者悦服，如是而臣工有不激励，闾里有不感戴者，非情也。臣观今日事势，无如收拾人心为第一义，是以激切言之。帝谓敷政和平，是朕本愿。但欲臣下不敢偷安，振醒积玩，当以何法？鼎臣其更毕陈所怀。
丁丑，兵部左侍郎宋盘光、禄寺卿王雅量俱告病回籍。遣官祭先师孔子。起原任贵州按察使萧象烈为湖广副使。
吏科给事中邓英参南京刑部尚书沈演衰老，并揭其曩为福建布政时盗库贮备倭银一十三万，恣其结交，遂得附逆，今为逆案中漏网大奸，乃俨然司寇，病国妨贤，竟不顾人唾骂，乞亟赐罢斥以警顽钝。帝以逆案久定，何得乘机牵扰？藐旨逞私。命将邓英削秩一级。沈演布政任内事所司查明具奏。
陕西巡按吴甡报彛丁降丁之变。先是，正月丁卯，总兵孙显祖标下逃去，彛丁鼓煽，怜台吉号召着力兔等三四百人闯入定边城中，至协守衙门肆掠。千总张射奎等并副将张应昌、同知赵之庠等督兵死战，总兵曹文诏、游击马科等入城救之，冲砍二十余阵，斩首一百四十余级，力不能支，从东门败遁。又二月乙亥，降丁辛可明等二百余人托言无饷，鼓噪出城，四散逸去。甡驰疏以闻，且谓定边乃应昌信地，彛丁又属文诏，从征降丁向为文诏收用，今皆纷纷叛去，势必勾连卤众，投入贼伙，封疆从此脊脊多事，文诏安所辞责？况近日延庆狡贼专一散布钱帛，纳叛招亡，则此彛丁降丁之叛未必非狡贼之计。而今日出奇制胜，以诛叛逆，以靖封疆，文诏更无可诿卸矣。
皇考陵工告成，叙赉内外各官劳绩。王永祚、王文政各加恩三等，赉银五十两、纻丝三表里；曹化淳、李承芳、李茂奇、车应魁各加恩二等，赉银四十两、纻丝二表里；张彛宪、唐文征各加恩二等，赉银三十两、纻丝二表里；李弘济、李忠、白宜进、孔文源、张书绅、苏元民各加恩一等，赉银二十两、纻丝二表里；赵承宪、任进忠、陈增寿、张维贤、张臣、高涌各加恩一等，赉银二十两、纻丝一表里。首辅周延儒加少傅兼太子太傅，改吏部尚书，进建极殿大学士，赉银五十两、彩缎四表里；次辅温体仁、吴宗达加少保兼太子太保，改户部尚书，进武英殿大学士，赉银四十两、彩缎三表里；何如宠赉银五十两、纻丝三表里；曹珍加太子少保，荫一子入监读书，赉银五十两、纻丝三表里。俱照新衔给诰命。沈演、程启南、金世俊、毕自严、黄汝良、李孙宸、万邦孚等一百二十四员俱升赏加荫有差。
戊寅，帝亲祭社稷，免朝。四川道试御史吴彦芳因科臣吴执御疏举阳刚君子曹于汴、刘宗周、惠世扬、易应昌、罗喻义、姜曰广、文震孟、黄道周、陈仁锡、郑鄤，因上言：曹于汴等十人固为真正君子，而此外尚有未蒙召用，未经裁处者，则有付身家于度外，直犯逆魏凶锋而九死一生之李瑾；以正论明国是，以劲力扶端人，而复饶有经济之李邦华、毕茂康；力攻客魏，几蹈不测，赖言官论救而镌秩以去之倪思辉；当先帝获玺之时而言玺出非瑞，贤去为灾，拂衣而归之程绍。五人皆精忠，亮名节在宇宙而身履丘园，足当阳刚君子之选。至京堂中之邪媚当斥者，无如通政使章光岳，心原暗昧，计善凭依，贪众逆之金钱，具奏谋通逆疏，背驳回之严旨，乘间阴欲行私，所当重处以惩众职。帝怒其乘机颠倒，朋比行私，命将彦芳、执御俱削籍，下法司究问。
己卯，清明，遣官祭天寿山诸陵及景皇帝陵。户科给事中吕黄钟上言：皇上前此处南北两言官矣，近又一日而处三台臣矣，寻复下台臣王积灿于狱矣。当此敌人跳梁于外，叛兵鼓噪于内，流氛土寇处处见告，所恃以分猷念者惟此文武臣工。或修其官守，或修其言责，可稍副皇上忧勤宵旰之意，以期共臻实效。即间有意见偶偏者，皇上必姑容宽宥之，使群情皆感激奋发，思效忠于圣明之世，岂宜动辄斥逐，俾骨鲠直谏之士废然沮丧也？伏乞立霁天威，重伸士气，则元气充而群策集，社稷灵长之福端在于此。帝谓朋比欺藐之辈，法难姑容。自今科道各官各宜洗心奉公，不必渎奏。
庚辰，升贵州参议杨时隆为本省副使。
黔国公沐天波疏奏：普贼自官兵攻克架衣之后，逆胆已寒，又得秦拱明为副总兵，纪律严明，土官游击禄洪入营，锐气方盛。倘蒙庙堂速发饷银接济，严催何天衢、何忠速进东小关，计日可收全捷矣。
辛巳，调陕西右布政使杨鸿备为浙江左布政使，起原任云南副使林采为广西副使。蓟辽总督曹文衡以登贼披猖，漕粮可虑上言防护之策，谓宜设大帅一员提兵其间，昼则金鼓动地，夜则悬灯击柝，张皇六师，可以折冲千里，御贼旁发，一利也。每船漕卒十人，则一万船有十万，不烦召募，二利也。以船为家，不烦营房，三利也。各有行粮，不烦处置，四利也。择其十万中之骁勇知谋者而亲试奖拔之，其余但使驾船护粮，不留在召募战守之列，五利也。漕船正米外各有携带，可使人自为卫，比市人乌合不同，六利也。漕纲肃而有虎豹之势，军容壮而无风鹤之惊，水陆如常，客帆无恙，七利也。旌旗、金鼓、器械委十三运总，分责旗丁备办，大师苐沿途点核之，八利也。如此则足食，兼以足兵，卫南兼以卫北，治标兼以治本，东南之输挽无虞而西北之军声益壮矣。向者隐士陈継儒曾建此策，臣献其议，不欲没其人，敢并以其人献。継儒为一代大儒，凡天人秘策、古今典谟、礼乐兵农、屯塩边政靡弗考究，固不止以护漕一事，见者敢因议护漕而附及之。章下所司确议。
登贼自莱州城下分兵破平度州。知州陈所闻自缢，未几，贼引去，官兵复入据之，以捷书闻。
壬午，大学士温骵仁疏辞崇祯元年定陵叙功恩荫。温旨允之。以云南总督王伉、巡按赵洪范丧师，下法司究问。通镇侍郎范景文以病免归。工部尚书曹珍以名犯仁祖庙讳，奏改名珖。升广东参政徐良栋为四川按察使。
南京通政使毛堪、应天府府尹詹士龙以科道劾其衰病下部看议。尚书闵洪学谓毛堪衰病果确，当听其回籍调理；詹士龙品清守介，所居官有廉能声，年未六十，病非膏肓，朝廷爱惜人才，宜令留任。帝从其议。
癸未，工部尚书曹珖疏覆河南巡按李日宣条议河道四款：其一为职掌宜明。从来印官河官均任河防，责原相等。按臣议印、河分认职掌，以各按功罪，不惟交制且以相成，从前诿卸之习今始可以尽破。至中州之河道，即运河之部臣，一切防河事宜尤应躬亲督核。其一为支收当讲。凡河工物料买办、收存支放，弊窦多端，耗费无纪。按臣立议官买，通计物料，就归德、开封二府裒益价值，使之均平，责成印官自买，小民既免派扰，物料必无折干，此为便计。其一为實工役。河防易堕，率由夫役多虗冒，与工糈无實用耳。必使夫役既无影占，工食始免虗糜。是宜按月销筭，通行截给，每月终，印官出印，领关支，不迟一日，不冒一工。如有包占侵克与工料不實，即以为印河之功罪。其一议迁改河官。防河重在秋水泛涨之时，呼吸安危，顷刻而判，此后道臣升迁务在冬季之后，期于不悞秋防。至河厅设立同知、通判，从来已久，其升迁选授当一遵此法，不至大相悬绝可也。
以金世俊为工部左侍郎，高弘图为右侍郎，升刘荣嗣为顺天府尹，刘弘化为光禄寺卿。以宋可久为吏科右给事中，宋玫为吏科给事中。以刘汉儒为四川巡抚，调杨作楫为分守海右道右布政使。乙酉，浙江海宁塘工告成，叙在事各官劳绩：张延登加俸一级，陆完学加服俸一级，各赉银二十两；吴阿衡、吴之仁、李柄、祝徽、刘士祯各加俸一级，赉银十五两；庄祖诲、唐际盛各赉银十五两；袁一凤、王建和各加俸一级，赉银十两；王庭梅、晏日启各赉银十两；晏日曙赉银六两；杨道衡加俸一级；郭必昌、刘元翰、田升年、谢绍芳、蒋之焕各纪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