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七 崇祯四年四月（四）
其一寺田。江、浙、闽、广之间，每以无粮之田托之寺产，听豪右自私自利，非法之平也。是在抚按立破情面，未变价者照数变价，未纳粮者照地派粮，不得借口寺僧隐占充橐。其一官米。夫田地无甲乙之分，官米与民米自应一例均派，是在抚按查议，果官米而免加派也，自应照数均增，无容再计。其一积谷。科臣欲于原额之外再为加增以充辽饷，委属长虑。但恐贤者不能师蒲鞭之遗意，而不肖者藉以饱溪壑之私，教猱升木，尤当预防。今后有司除觧饷外能多积仓谷，加以优异之典，仍敕抚按采访，有过取赎锾者重加参处，亦积贮堤防之妙用也。帝报行。
己未，福建道御史孙征兰上言时事得失，有开祸而法未及者三、隐祸而计未及者四：一则延庆、韩蒲，我之剿抚未奏，潞安王肇生之罪案不明。一则总兵尤世禄不能鼓朝气以乘贼，反散钱以益之。一则钱时之飬乱于曹濮。三者皆法之当伸者也。若夫豫省之城裂、宋境之流血，与赵卫之亢旸肆虗，此祸之隐伏者一。漕艘为国家命脉，倘贼不殄灭，一旦意外生虞，则国脉中断，此祸之隐伏者二。四方盗贼窃发，如山西之回回，山东之妖者，不少地方官不预吐一言，惟幸其未着而隐忍，此祸之隐伏者三。诸臣之封事累累，而直言绝少，一切天灾人祸，均无举以入告者，此祸之隐伏者四。恳祈皇上明法正刑，慎微戒着肇生，虽受事方新而辱国宜斥也。世禄虽前功当议，而克剥当惩也。钱时虽已觧任而飬乱之罪莫赦也。更严谕地方各官，事无巨细，必求预消祸，无成否不得隐纵，且速饬运弁，壮兵力以护漕道，急求直言，图修省以回天心，则国事幸甚。帝谓启肇生等前旨已明，所言灾衅漕船诸事，各抚按官当加意料理。至近来章奏甚多，何尚云以言为讳？以后湏虗心规画，以副求言本怀。礼科给事中凌义渠上言：国家用人，首重科目，则豊功伟树，卓荦千古者皆自胪传之一日为之。然则诸士甫离草野遽叨清华，民社之寄，其为任不綦重，为遇不綦隆欤。但恐心不足以御物，则攻苦茹淡之意渐夺于纷华靡丽之场，气不足以居身，则察言观色之衷渐溢为足高气扬之态；识不足以持变，则独来独往之概渐惑于东西南北之岐；力不足以要终，则晨灯夜帷之勤渐化为偃息偷安之习。于此不加堤检，小之系一身之休咎；大之关一世之隆污。所谓不变塞者何居焉？故有言之似迂阔而切中膏盲、最关国体者，数端特举，为新集诸臣劝：一曰谨财用以全素尚、一曰戒驰逐以励恬修、一曰存小心以勖靖共、一曰惜时日以图职业。帝以所言切当，嘉之。
刑科给事中吴执御以风俗浇漓，教化不行，上陈转移三事。谓帝舜之戒十二牧曰：食哉！惟时。传曰：民生在勤，勤则不匮。则力作不可不先也。其法在驱游惰以归农，抑逐末而务本，更在有司省事惜时以裕其力，则在田之人多而稼穑勃然矣。易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传咸曰奢侈之害，甚乎天灾。则制用不可不约也。其法在按典制以禁侈靡，绝曲蘖以防淫逸，更在有司寡欲而与民相安于淡泊，则法既有所防，心复无可纵而日用自俭矣。君陈子舆论政，以孝友忠信为大端，管子亦深戒，四维之不振，则民行不可不修也。其法在立社学以教幼者，明宗法以尊老者，尤在有司躬行孝弟，崇廉耻以立不言之化，则五伦之出于性者又淑于教，而悖逆邪佞之病不驱自除矣。凡此三者，名也，即实也。以皇上嘉意维新，刑名钱谷事事考实，岂此三事独不可考乎？乞着为令，凡抚按举劾、外吏考满，必以三者为先，则醇俗可成，颓风可挽矣。帝谓风教颓靡，正赖大小臣工实心主持，自可表式，后进约束，齐民执御，所陈不得以空文视之，可严饬行。
诏免张凤翔、易应昌、李长春、杜齐芳、李如祯等死罪，边卫充军。庚申，以陕西按察使杨弘备为本省右布政使，陕西参议徐如翰为湖广副使。大学士钱象坤以御史水佳胤、参兵部尚书梁廷栋中有呼吸相通之语波及其身，上疏求罢。
优旨不允。
辛酉，帝既赦张凤翔等五臣死，复以邓邦汉、王维善等矜疑可议，命法司酌夺。帝以三春无雨，斋居文等数日未得雨泽，乃下诏曰：迩者修省共虔，亢旸转甚，此岂朕之精诚未至欤？抑亦臣下事多蒙蔽欤？或用人者选择不当，或任事者推诿不前，或刑罚失中而狱底多冤，或墨吏纵横而小民失所，或遵永之援军扰害土著，或秦晋之征夫妄戮无辜，或言官之参论修怨徇私，或抚按之举劾视贿为凖以及省直之召买暗戕穷黎，边塞之民膏多充私橐？有一于此，便足上干天和。郡院通行申戒，内外大小官员各图实加省惕，其有应行事宜明白切奏。礼部仍卜吉再行遣告，诸司斋宿公署，市肆严禁屠沽，共竭丹诚，冀图感格，以称朕敬天勤民至意。分巡河北副使祝万龄调遣黄越二游击搜剿回回贼于林县、辉县间，自初一至初六日，六战六捷，斩首二百余级，擒首恶马双槐等，焚贼巢三百余所，奸窟渐清，捷书以闻。
浙江道御史王道直以甘霖不应，人怀危疑，甚且频昼风霾，骄旸转剧，上言：惟唐虞三代之君，体上天好生之心，狱清刑简，海内咸荐嘉祉。《周礼大司寇》职云：刑乱，国用重典；刑治，国用轻典。而议贤、议能、议贵、议勤，俱在八议中。故曰祥刑，亦见先王之心不欲轻杀人也。皇上应运中兴，于今四年。向者手提魁柄以诛元凶，亦既用重典矣，嗣是正宜飬以和平，使春生之意常多于秋杀，而轻重出入之间，谳狱者往往不尽凖于律而以例为缘，殆非所以仰承天意也。天人之际，精灵相荡如桴鼓，然贱臣叩心，霜飞燕地，庶女呼天，风袭齐台。臣切以议狱缓死是今日回天苐一义。窃观太祖、成祖、孝宗、世宗朝，钦恤盛事，莫不其难，其慎曲当天心，足以垂万世训。臣亦非敢于待鞫之众概求宽恤也，第愿皇上仰法列祖，俯应百灵，念此累累三木囊头者，其谁非昔之股肱大臣？与今热审届期，乞命法司详验，其罪可矜疑、不关逆案者，或开一面，或姑准减等，嘉与群臣、百姓共图更新，而天心不向应，民情不爱戴者，臣请受妄言之罪。帝报闻。
壬戌，兵科给事中传朝佑以热审适当五年之期上言：刑法者，所以齐天下之动，大公至正。古之制也，人君不可以尊而乱，人臣不可以卑而挠。故曰三尺法，王者与天下共之也。是以大舜不夺皋陶之守法，汉文帝于张释之之守法未尝不屈意从之，意盖谓此。昔孝宗皇帝释李梦阳，中外欢呼。我皇上去年惊心雷雹，特旨停刑，长安欢呼，以为如天之仁千古再见。今当此热审大典，犴狴望恩，不啻云霓。伏乞远符古圣，近法祖德，敕下法司及各省抚按官细加审研，广启生路，务罪与律合、律与情孚，其可开一面者愿即赦之，大以全春生之仁，其悞罹三天者，愿详讯之，允以惬秋肃之义，庶人情法律两无冤抑矣。帝命法司精心研酌，果有冤抑未伸，比拟失当者，许据实奏闻。在外有司一并遵行。
枢辅阁部孙承宗以病剧不能督师复请罢职。优旨不允。癸亥，户部尚书毕自严等以晋省兵荒交困，请从巡抚宋统殷之请，蠲免保德、岢岚等十三州县新增加派一年。察岢岚、石楼、蒲县、隰州、永和、太宁、吉州、乡宁八州县果属上疲，应每亩减去一厘五毫，保德、兴县、临水、永宁、宁乡五州县果属次疲，应每亩减去一厘。帝报可。
甲子，浙江廵按刘士祯以巡方首重民生，民生全关吏治上言：革火耗、禁那借、清衙役、闲佐领、除窝主、除积欠、谨词讼、塞诬告、杜勾献九事。帝以其关切吏治民生，即令率属力行，不得但请申饬。
帝以雨泽未降，遣官祭太岁、东岳，其余仍命原遣官各行礼。帝以天气暄热，特释笞杖罪囚，其徒流以下减等，重囚情可矜疑并枷号者许开具奏夺。直隶提学御史霍锳捐资助饷，命所司核收。以福建副使朱大典为广东参政，四川副使赵弘道为本省参政，山西副使丁启睿为本省参政，调云南右布政使尹伸为湖广左布政使。允简讨吴廷对终养。
吏部尚书闵洪学陈厘饬铨政六要：一谘访之当核、一边才之当慎、一资俸之当循、一躁竞之当抑、一畛域之当化、一职掌之当守。帝谓其明切简要，命即设诚力行，不得但托空言。乙丑，兵科给事中黄绍杰疏劾蓟辽巡抚刘可训在任一年，片长未效，不但无振起之精神，而更多软脆之筋骨，病懦孱躯不堪重寄，请速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