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三 崇祯三年二月（一）
三年庚午二月辛亥，朔。
免朝。帝以户科条议欲停给内外文武七品上各官俸薪传谕诸臣：但能稽核侵冒，杜绝漏卮，清偿夙逋，征完旧额，此即富国安邦第一策，诏禄为养廉彝典，不必请停。云南巡按甘学阔疏请缴天启六年七月所发召纳遥授文思院大使札付，以息边民。从之。锦衣卫掌卫事都指挥刘侨谳山西援兵溃散之狱，章下法司拟罪。刑部以张鸿功专管拟斩，耿如杞监临拟戍。帝怒其徇纵，并下尚书韩継思、右侍郎张慎言治之。如杞鸿、功遂并拟斩监候。部将路忠、王尔祯、王庆芝等发兵部定卫遣戍。
总督河道李若星疏奏：睢宁水患，至于城池溃决，人民荡析，固百年来未有之奇惨也。臣与司道厅县诸臣佥议，淤沙壅塞之场，根基既不坚固，又沿河数十里尽皆泥沙，深者丈余，浅者七八尺，求一叚故堤不可得，若于此筑堤，恐随筑随溃，徒掷金钱于洪波巨浪中，河患毫无补救。则南山□新堤之不必骤修也，明矣。若露铺决口，始于天启丁卯之夏，迄今四年于兹，涓涓不止，渐成巨川，其漭漾澎湃之势，方山岳可撼，陵谷可迁，此岂寻常决口而欲以埽料塞之乎？则露铺决口之不能堵塞也，又明矣。计惟有开邳坝，复故道，沿河筑旧堤，以为补偏救弊之策耳。今细寻邳州新筑坝内，别有一泓，环繞羊山之前，从此挑浚，便可泄水入故道，俟工完水涨，即开拦河坝，分正派以杀水势，将露铺束口之坝借作迎水之用，再堵塞曹家口、匙头湾诸处，逼水北注，则泛滥之势自消而睢宁之患可减，此目前最急功程，不容时刻缓者。其睢宁旧城，湮溃已经三次。去年四月十四日水涨湮而未溃，至七月十五日堤坏而城始坍，其间歷时三月，士民犹得移徙，若再因循不迁，贪沃饶之利而忘沉溺之害，洚水复至，未有不胥人民而化为鱼鳖者。况此城昔如釜底，今已淤塞就平，仍此故墟，终为陷阱，所当亟行抚按定议移城，不得以县民安土重迁付之不问也。前项募夫、辨料，计周银八千六百二十六两有奇，应于淮安府山阳县河道项内动支，所当并例上奏。
福建巡按张三谟以闽人刑部主事黄导爵疏，奉有赵庭贪懦，抚按何得尽隐之旨，具本奏辨，谓李魁奇既抚复叛，原因与郑芝龙相妒而起，厥后赵庭开谕觧散，魁奇渐听约束，虽无灭此朝食之勇，亦足以息目前焚掠之忧。臣前疏已明，固未嘗谓赵庭为勇，若欲加之以贪，无论羽檄交驰，非镇臣攫利之时，而放粮修船，册籍炳着，亦无所容其扣克也。至筹海之策，固不出剿、抚、守三事，而臣以为剿必闽、粤、浙三省合力，联为首尾，率然之势，厚集兵力，刻期夹攻，尤当有游兵若干以为往来救击之用。贼至之日，不得守近而望远，亦不得顾此而弃彼，要在即守行剿，得以逸待劳，以主制客之势乃为胜算。抚则不过偶用以为缓贼间贼，觧散党与，及时修备之计耳。若夫安身立命，置于不败三者之中，当以守陆为上，此非上下文武合为一心，新旧官兵尽归大将节制，骄者降其心，怯者鼓其气，异者归于同，当事者亦何所措手以为地方安堵计哉？帝报曰：赵庭情事已闻之矣。闵海御寇，既以守陆为上，其即严敕将吏恊心剿抚，以安地方。
张三谟疏觧公费银二千两充饷。甘镇悍卒王进才、殷登科、吴天印、王进礼畏入卫之劳，在途鼓众倡乱，格杀参将孙怀忠、把总周道昌、连登魁，并劫随营军饷。正月十一日，奔至兰州，巡抚梅之焕亦以是日驰到，令陶万垒、张奇文入营传示，但诛首恶，余俱归营，且悬赏以待。十三日午时，彝丁拜户哈杰等遂杀王进才于城下，是夜，复擒殷登科、吴天印、王进礼斩之，共搜出饷银四百余两。次日，之焕同总兵杨嘉谟等复整营伍入卫，惟倡奔一营不遣。
壬子，命孔贞运掌詹事府事。
以王顺行为陕西左布政使。太子少保、户部尚书毕自严覆奏：葛沽在天津下流，为水陆要冲，旧设营兵二千名分驻海防，以资捍卫，责綦重也。前抚臣汪应蛟议置屯田，一兵授田四亩，岁输稻谷八石，为行粮船械诸费，以操兼屯，寓兵于农，实为妥便。后屯抚董应举竟以稻谷充运价，已非初意，而复扣饷以抵稻谷，不惟以屯废兵，抑且并其屯而失之矣。今抚臣崔尔进议将水陆营兵照旧给田四亩，今其自为屯种，岁纳稻谷八石，兵二千名，合稻谷一万六千石，共折银四千八百两，以一千二百两为修造船只、置买器械、火药马骡之用，令其修整武备，仍豁其一千二百两以宽兵力，俾藉以资操练、泛哨，其余二千四百两仍抵运价，从此屯无荒芜之虞，兵无朽钝之虑，行之永久，是两利之道也。帝曰可。
命内官监张书绅等踏勘京城应修应挑诸处，备列丈尺数目以闻。章下工部，措辨钱粮，急行兴作，书绅等仍董其事。河南副使杨嗣昌押兵到京，帝喜其勤略素着，命记功擢用。
江西巡按范复粹疏奏：皇上轸念驿逓，诸弊厘革一新，且命科臣专督其事，从此差役一定，私帮可免，苏驿即以苏民，莫不喜色相告。及闻条例颁行，工食减扣，则又莫不相向而悲矣。何也？驿仍苦，民仍病也。臣不知他省何如，但据江西南昌、九江诸处，冲途马户纷纷告退，因而攀报里甲，人无宁居。臣询其故，则曰旧时差虽烦多，而上有工食，下有帮贴，今差省矣，帮贴无望矣，止倚工食为命，而十减其六，差烦固养马也，即差省亦飬马也，马不能一日废刍秣，即人不可一日减工食，欲其不转相扳害，私索贴帮，不仍蹈前弊，何可得哉？况冲途工食多系恊济，此需之甚急，彼应之甚缓，就中不无拖负，一再朘削，将何以支？臣以为减扣之法可行于僻静处所，而冲途概减，万万不可也。且皇上屡旨，弛以予民矣，诚谓苏驿苏民，一举两得，乃令减扣之苦，驿仍受之，扳帮之害，民仍受之，令我皇上轸恤盛心反不晓畅于天下，臣之所未觧也。况置邮传命，渐见壅欝，因噎废飡，识者远虑，太平无事或可相安，万一地方有虞，则驿逓为必不可断之脉，而奸徒顽梗，路贼潜滋，到处成阻隔之象，岂盛世所宜有乎？赋役一书，开局修缮，此项一经裁削，后难再加，而马户与百姓将交困而莫救，臣故愿皇上之亟已之也。帝命遵前旨行。
癸丑，大清兵二千余骑薄马兰城，先攻城西南角，次攻西北角，援兵参将王世选同张金二副参督兵悉力御之。大清收兵扼西南二山，寻分兵三枝，一往石门驿、一往阎家口、一往石门口而去。
太仆寺卿郑宗周奏进师卦大义及李牧鉴略以佐用兵至计。帝报闻。
枢辅孙承宗疏奏：河东一镇，其兵民俱陷蕃归正之人。去年袁崇焕经制其军，定二万八千员名，后又改为一万八千，而旗鼓徐敷奏先往清理，实遵登州道臣二万八千之说。岛兵至今未知，已减一万也。今敷奏称在岛人民及老弱妇女尚两倍于此，则不下八九万人，而粮饷久已乏绝。即以兵言之，旅顺口、广鹿、长山、石城、獐子、皮、鹿诸岛，有自去年九月缺米者，有自去年十月缺米者，有自去年十一月缺米者。惟长山岛一营可支至今年二月耳。即减其兵而犹是民也，宁可坐视其死？且未经明汰，歷日已深。前崇焕今登州运买十万以济冬春，而收买迟悞，仅发二三万，其达于岛者不过数千而已。惟在皮岛者尚可与鲜人交易支吾，而各岛远在二千里间，每岛屯种，腴者不过千石，瘠者不及数百石民，既再倍于兵，即照兵给廪，犹苦不足，况兵粮已久绝乎？皇上覆载群生，不欲使一民失所，闵此孑黎，已隔绝域，万死一生，自拔归正，而顿使其化为馁鬼，岂天地父母之心乎？其民特以辽东法严，再降者必死，故虽罹饥饿，尚尔逡巡。今若乘机巧诱，一旦沦胥则杀之，是杀我数万赤子也；用之，是益我数万仇雠也。且今苏东一带陷没，实烦有徒，苟既拔者不庇其生，何以使欲归者克坚其志？乞立敕登津诸臣，于去年未发之粮速为催攒，于今年应运之数速为派发，仍分岛运给，不得拘泥躭延。至于折色银两，应按已定经制发与河东，饷司宋献令说法觧往，如再仍往辙，宜照军法究罪。民命至重，乱不可长，惟皇上垂慈亟念。
总理总兵官马世龙疏奏：臣所领骑兵五千、步兵一万六千有余，而分防马兰、石门，遣守三屯、玉田、丰润，已去大半。今留蓟不及一万，此今日兵势也。关辽之卒，三月无饷，延宣之兵，亦数月无饷。其在蓟者，行粮稍可支持，而月饷久缺，不无惰志。至三屯则越在敌后，聚兵五千，地无可因之粮，人无裹战之饷。镇臣杨肇基奉旨赴镇，在通米未发之先，今则大敌在前，运车不至，臣发往三屯帮守之兵，皆枵腹不能前进。闻将领凑私银百余两，兑换时钱，每兵分钱十三文，兵多逃散，此今日兵食也。臣思辽卒旧有辽饷，各镇援兵亦有各镇之饷，不过就本项关支，初非额外增给，望速敕户部以辽饷还辽卒，以各镇饷还各镇之兵，即不能彻数全给，且暂给十一十二两月，军食稍充，兵心可稍固矣。永平敌骑半归遵城，三屯孤危，马兰逼处，非加兵援守，必至决裂。乞将榆林、宁夏、甘州、固原、临洮续到边兵令尤世禄等督之，星行策应，则蓟旁诸戍始可无虞。又关辽现兵五倍蓟镇，三屯斜倚遵东，祖镇西应为便，更乞敕枢辅促之分援，则声势牵挽，彼乃不敢背遵而西也。至如腹里诸路援师挑选未行，器甲不备，一闻前发，噪溃立闻。宜今原任提督王威、总兵董継舒等大加整顿，始可成一旅之用，否则无益战守之计而徒费征召之烦，亦何用此倥偬扰攘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