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一 崇祯五年五月

　　五年壬申五月戊戌，朔。

　　户科给事中吴南灏以近日议事任事诸臣多致严谴上言：诸臣获罪之由，咎虽在疏拙冒昧，而心皆为国，情实可原，恳赐格外优容。且今热审屇期，累囚并蒙轸悯，而一二罪臣顾未蒙宽结，虽下车之泽有待而望霓之感良殷，恳乞速敕法司详酌律例，期不负皇上惩创之仁而复不失罪疑惟轻之意。仍责令任议各臣精白一心，恪共乃职，勿以缄默飬高，勿以瞻顾卸担。至若台省班行，遣谪调降，渐见落落辰星，尤望皇上于新命诸臣鼓其翻然勃然之节概，勿为暮气所乘，臣愚幸甚，诸臣幸甚。帝报闻。

　　浙江巡抚陆完学疏觧搜刮赎锾四千四百两助饷。命照数核收。以四川参议贺自镜为陕西参议。吏部尚书闵洪学以辛酉、丁卯、庚午三科副榜准贡既蒙俞旨，请将辛酉、丁卯两科副榜上卷姜鏻等一十三名照例廷试，其中下二卷刘烟等三十八名删汰发回。南京户部右侍郎吕维祺以芜关新税为东南元气所关，疏请罢之。因言此关之设，茫然大江，一望无际，既无矶浒栅栏可以扼其要，司其键，其来往得以意隐见，其开报得以意多寡，其度量得以意长短，其货物得以意美恶，需索者以为几上之肉，包揽者以为可居之奇。而又开放不常，泊舟无港，守候者苦于累囚，分割者痛于剜肉，甚或一夜大风，江涛号怒，葬于江鱼之腹者不知几客货、几生命矣，其害不可胜言。夫是以不独商欲罢，即民亦欲罢，而见者闻者与谈议及之者无不欲罢也。况稽其额止三万，为数不多，宁以此大仓一粟而失亿万人心，使亿万人含愁敛怨，无以为生，是以芜阱天下也。且如上流则九江税，下流则南京、扬州、苏州、杭州俱税，必于此又税，是税外加税也，何如毅然罢之，使东南商民脱此苦海，登诸彼崕，复光宗已沛之深恩，广皇上久含之生意？恩莫大焉。臣部愿得湖广布政司借用过臣部额饷塩钞银一十二万抵大司农六年芜税之数，六年后另行酌议，每年补足三万之数以救东南赤子。臣愿竭力图充，倘计臣以新饷难于骤罢，臣恐东南元气尽而财用安从出？且恐以财用而剥元气、失人心，亦非善于筹国者矣。

　　己亥，两广总督王业浩疏奏：自二月间九连渠贼陈万授首，铜鼓渠贼锺凌秀降服之后，积年渠魁虽除而余孽未尽。监军副使洪云蒸同总兵邓茂官等尽搜其巢，复斩三千余人，毁其窟穴。游击郑芝龙以福省海寇告急，抚按掣回，而锺凌秀愿率精锐报效自赎，但九连等处初平，正湏防护，福建守备郑芝虎屡立战功，骁勇无敌，今芝龙既回闽海，应留芝虎暂驻平远一路防镇，俟平定班师则两省交得所赖矣。章下所司查议。

　　顺天巡抚傅宗龙以监视蓟镇中协太监王之心劾其不罢营工、不勤训练、不亟储饷诸事复讥为怡堂之燕，蒙旨责其劳匮纵弛，漫无料理，具疏回奏，因请罢斥。帝谓之心职司监视，有见辄陈，正可相参共济，宗龙何又引嫌？宜用心干办以副委任。其操练召买等事仍着毖饬严催。

　　庚午，工部以陵园等工并作，力诎不能徧供，而库藏不可无储以备缓急，因具疏请分别缓急，容其逐节经营，期于渐完，不必并急。至于晒场冰窨之类则且已之，仍恳颁谕内外衙门，以后勿轻易题修以资糜敝。其原题有待者勿遽题催促以相窘迫，量留物力于库而为之备，即各衙门亦应共为积储计耳。帝谓工帑固宜预积，然事关大典要务，亟湏修举者正宜速竣省费，何得以窘迫为辞？

　　辛丑，夏至，祭地于北郊，遣官恭代。浙江道试御史李简奉命巡历山右。上言晋中人情风俗，自流寇蹂躏之后，民生非复昔比，若不急为拯救，则陷溺方深，为忧滋大。且晋中兵将骄悍，哗噪屡闻，溃败每见。近行人高三重册封还朝，目击流贼十余万抢掠邠州一带州县。夫值此燃眉之时，仍守前法而不变，晋人之阽危何日可转？伏乞皇上早定封疆大计，念晋地为神京右臂所关，敕宣大督臣张宗衡急发标兵数千，遴廉勇战将统驭南征，并敕新镇臣马士麟星驰至镇，挑选精壮，召募技勇，速图灭此群丑。至粮饷告诎，在三晋民力已枯，不能点铁量沙，计惟请于皇上俯推齐秦之例，或发帑金，或敕户、兵两部措处金钱。再谕抚臣宋统殷查借各项钱粮一二万暂为兵饷之需，俟事平销算补还，庶目前之兵饷有资，垂尽之民生不稿而扫荡可待，根本勿摇，贼众不足虑矣。至灾民断不可不恤，并乞敕谕抚臣查核被害尤甚州县，豁免五年新增加派，并量减粮税以活亿万遗黎。则秦、晋、山东三省均叨皇上一视同仁之德矣。若夫裁减驿递银，新旨已许照旧派征充为晋省军饷，今驾司坚争一万五千两作各镇买马之需，殊太不情。此又速当还之晋省者也。帝谓山西流寇日炽，宗衡既有堪战标兵，何不急发剿除，致流毒不已？余令所司酌覆。

　　福建道试御史祁彪佳上言：国家赏罚之典，为帝王励世磨钝之权，是故赏一人而天下劝，以赏之茂其功也。考当日遵永之难，仅复空城犹且冒荫冒升，不可指数。独黔功因一级之疑，遂稽三年之叙，及勘报既真，而彤弓下锡，又皆督抚总帅帷幄大臣，其陷敌冲锋之将士曾不与焉，殊失投醪挟纩之仁矣。况今青莱用兵，士气全赖鼓舞，似宜特颁赏格，预储金钱，使躬亲战阵之人必立膺椎享之惠，夫然后敌忾之气奋而迅扫无难。乃若世荫之典，必以待非常之功，否则宁优加金帛，勿以世禄糜大官，是又赏之不可不慎者也。罚一人而天下惧，以罚之蔽其罪也。迩来秦中流寇纵横，州县已无逃失地之律。即昨秋东省逃兵猖獗，有司亦尽蒙禠斥之加，何以孔逆连破六邑，遂无议处一官？则是效死之大义不必明，朝廷之简书不足畏，所以登黄被陷，满城煨烬，竟莫敢一问者，似宜核任之浅深、地之难易、失事之轻重大小，分别严处。其殉难如新城秦令者量加恤录，夫然后无逃之谊彰而人心始固。乃若隐匿之条，载在令甲。今劫掠者迭告，参奏者几何，疏玩之责固难辞，欺蒙之习尤当破，又罚之不可不饬者也。至巡按御史，必身立功罪之外方可稽核功罪；巡视科道必身异监督之司始能觉察监督。若置巡按于功罪中，令巡视与监督等，则冒滥扶同之弊生，亦未必其有补矣。帝谓科道官原以摘奸剔弊为本，况奉端差，岂得委身事外？若通同朦徇，责有攸归。川功及东省失事州县着速查奏夺。

　　壬寅，吏科都给事中颜继祖以吏部推升山东兖州府东平州知州，前后选杨承诲、王尔吁二员疏参选司李其纪等失悞，并请坐定一员勒限赴任。章下所司。宣府巡抚沈棨疏留怀隆道副使冯思孔。章下所司。工科给事中张承诏上言：风宪员缺向准题明行取，今六垣已缺八九人，班行渐觉寥落，而臣垣独甚。各差凑并，头绪纷纷，莫与共理。乞敕部行取资俸相应者先考补臣科，庶无瘝旷之虑。帝谓军需工料等事，尔科职掌所关，不得以差多人少预图推卸。各科员缺吏部酌议以闻。

　　甲辰，升潮州参将郑嘉谟为潮漳副总兵。皮岛总兵黄龙向登州欲以舟师捣水城，为夹攻之计，不克入而还。乙巳，吏部疏覆河臣朱光祚、抚臣熊文灿、魏光绪请留徐标、桂绍龙、尹伸等，谓各官皆贤而标、绍龙见在地方，未经升转，自应如其所议。若伸已迁分守河北道，重地需人，当催其赴新任，难以允留。报可。

　　户部尚书毕自严疏覆台臣郭维经、南京户部右侍郎吕维祺，请蠲芜关榷税三万，谓时事多艰，需饷正急，势不能撤。但当禁积蠹之需索、清户工之额征，使不至病商厉民可耳。帝谓关税应免者遵前旨行。贪横胥役着即行严禁，如司官纵容，据实参处。丙午，擢天津兵备参政朱大典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时东抚久缺，户部尚书毕自严、工部尚书曹珖等请以总河尚书朱光祚移镇省城兼摄其事，下部酌议。吏部尚书闵洪学覆奏：会推新抚，势必少需时日，而事机难缓，河臣光祚威望夙着，见在济宁，可以朝夕受事，应令兼摄巡抚，料理战守，实系便许，即以总河关防行事，俟新抚入境接管可也。帝以新抚已经简用，当令刻期赴任，光祚不必移镇，印务付刘宇烈兼摄。

　　丁未，以巢丕昌为天津总兵。四川援辽赞画忠州功贡生伯安国疏陈：西征三案，功绩东防，百堵勋劳，请赐叙录。戊申，遣御史傅永淳为巡关，刘宗祥巡按四川，曾倜巡按河南。刑部谳正人蠖伏尚多一案，拟吴彦芳、吴执御配赎。帝谓其藐抗朋欺，本当重处，姑从轻依拟。

　　山西道试御史李右谠上言：人心至远至微，不如富强厘剔之速效，然国家之命脉、上天之视听、朝野之靖共爱戴毕系于此，一固结而外侵内讧不足虞，一暌涣而立政明刑未足恃，得心之道可以为治，犹山林之木可以为材也。以言今日百姓之心，水旱则苦天行，朘削则苦墨吏，迭征加派则明竭其脂膏，考成查核则明驱以高□吸遂使死不足畏，生不足忻，相对皆胥谗之俦，闻乱多作慝之意，汹汹如此，孰非可虞？以言今日之士心，今优免并入比征，则子衿莫逃徭役，即破釜不至失声，岂生事能无动念？又安望首倡四民，相成以同志者？若夫群臣之心，犹有可言。从来诱进以礼义，小人争勉，为公忠驱迫以刑章，君子皆思为苟且。贾谊曰："遇之以犬马，彼将犬马自为；遇之以宫徒，彼将宫徒自处。"若狂戆曾无优容，诖误悉被严谴，劲气灰于重足，真才锢于微愆，抑郁已甚，展布至难。臣愿皇上洞鉴千古，高下在心，以为欲伸挞伐，不得不因匮乏而急催科，欲收蛊坏不得不特综核以示磨勘，然而一张一弛，文武之道，矫枉过当，反失其平。

　　大凡上意所向，则奉行更思见奇，文网有畸重之情，海宇成极重之势，恐标末虽治而根本实伤也。伏祈皇上建中和之极，妙宽猛之宜，矜民脂已竭而酌缓催征，思士气宜培而亟复优免，念人才可惜而解网于狂愚一眚之小过，庶使天下之人欣然于憔悴之余顿获更生，晓然于雷霆之怒曾不终日，于以收拾涣散、鼓畅暌隔，行见忠信之制梃，何忾不敌？喜起之兴事，何工不熙？坐致太平，无逾于此。且帝王一心，众心之所托命。上心宁谥，天下自消臲祪；上心休豫，天下自返和平。如其求治太殷，责效太亟，听览必遍，宵旰忘疲，既异精一执中之传，亦失清净颐飬之术，尤愿皇上葆啬元气，独持大纲，凝其神以与天下相往来，孕其和以与一世相斟酌，而有不志气相交，孚尊亲共爱戴者，岂理也哉？帝谓催征酌量缓急及生员优免止征三年，部疏屡旨自明。余报闻。

　　登贼陷招远，知县李履正挈印而逃。己酉，吏科给事中宋权疏陈悬殊赏以歼贼首、集土军以奋兵威二事。齐鲁秦晋之地，其人多强猛果毅，诚颁明诏于三省，曰有能出奇建功，断贼之首者，赉金拜官；同伙中有能及邪归正，断贼之首者，赦罪优用。则草泽中必有为皇上效一臂之力者，而战胜攻取，亟资土兵为用，从来客兵易溃，惟土著之兵根本牢固而后可以慑服客兵，使尽为我□□令各术□□

　　□□州县征五六十名，次州县征三四十名，以旧有额兵留护城池仓库，而以新募土兵听调度于督抚，而行粮皆倍于常，则胜算在我，剿抚之局可定矣。至秦晋被兵，其受掠州县有失农业者，钱粮终不能完，与其急之而朝廷受征输之虗名，何如赦之而穷民受蠲免之实惠？宜令抚按查其最苦者，次第蠲减，但得流寇旦夕扫荡，其省朝廷金钱不知几千百万矣。此又所谓根本之计也。帝以有旨报之。

　　庚戌，差主事胡澥往岷府致祭。广西道试御史杨希旦上言：顷者军兴孔亟，征调频仍，司农仰屋，计不得不严督逋负。

　　乃功令愈严而逋欠如故者，缘逋欠之根难杜也。其根维何？岁时有豊凶，输将有盈歉，那移之端一开，年分因而混淆，胥役乘以上下其手，始而备此解，彼终至入不补出。小民止此物力，何能剜肉医疮？积渐以往，遂使官蒙参罚，民受敲扑，贻害无穷矣。是在廉卓有司妙其调剂，防耗蠹于那移，寓催科于抚字，以鼓小民终事好义之心而后父母之爱戴殷，手足之捍卫切，则政简刑清乃第一义也。他如赎锾积谷一事，欲以备凶荒之用意固甚善，然此粟不从天雨，仍斯民藨蔉所出，苟奉行不善，则追呼驿骚，且借以为滥罚之厉阶，不异教猱升木矣，此又当亟为申明，俾不至法久而弊丛，则恤民萃涣之急着也。若安民莫先靖盗，而御盗要在讲武。今之进言者必曰练乡兵可以戒。不虞孰知练之之地、练之之时与练之之人更不可不酌也。葢池远则烦裹粮之费，时迫则妨耕耘之功，而若委任佐领，胥役必至借端滋扰。如何其可？故必州县正官亲历稽查，实选健勇，给以糗粮兵器，俾赴城操演，若遇农事烦，并又稍宽以率作焉。我以肝胆联民，民以肝胆应我，忠义之奋有不油然而生乎？此积众成城之势也。至民壮原食代耕之饩足备捍御之资，当急敕各抚按查复原额，令有司严为简阅，务使人与兵相能，手与器相习，意气鼓而瞻智雄，何虑其不为桓赳貔虎之选也？帝以其言有禆于恤民固圉，命所司酌议饬行。

　　福建道试御史黄金贵以致治宜崇体要，救时湏固群心，疏陈尊诏令以重责成、议蠲恤以苏重困、厚家丁以强师旅、酌捐助以备缓急四事。帝谓朝廷慎重诏令，止因臣下朦率相沿，难废驳诘，至多官违悞，每有优容，外廷何能尽知？余报闻。

　　辛亥，升南昌知府郭言亮为山西副使。遣御史迟大成巡按应天，宋贤巡按湖广。

　　云南道试御史李模上言：今天下之患深切莫如敌人，披猖莫如流贼，飘忽莫如叛兵。然此皆摽病也。先事无万全之谋，临事为不终日之计，此治标着，过也。若夫综核徇名，纲维堕实，人心日郁，元气日漓，忧乃在本。不端本而理末，如理乱丝，急则愈棼矣。因陈崇简严以持政体，明分谊以振纪纲，集众谋以佐庙筭，秉钦慎以平刑罚，别赳桓以收实用，敦教育以培士气，酌催科以恤穷黎八事。章下所司。保定巡抚丁魁楚以登逆未歼，土寇复作，东平且以失事告，河间一线为神京四达之要区，虽设守备一员专司巡防而兵弱权轻，缓急难倚，请以津道移驻河间，即以本道额设快壮及本府操兵守备箭手就近整饬，既可核营卫之军实，亦可鼓州县之乡勇，明可防流贼之奔突，暗可消伏戎之睥睨，一举而众利存焉，惟赐裁允。章下所司。

　　登贼围莱阳，知县梁衡悉力御之，不能破，围九日，贼败去。

　　壬子，吏部尚书闵洪学以差务并集，科道乏员上言：自崇祯四年前后两考，南北六科给事中共十八员、十三道御史共五十一员，曾几何时而南北科员缺至一十有一，台员缺至四十有四，共缺五十五员。工科额设给事中四员，今见在仅一员，缺乏尤甚，以是科臣张承诏有差务兼摄甚苦之请。臣等奉旨酌议，拟遵行前考选科道不拘年分，照缺限额以杜滥竞之旨，应候命下臣部行取推官知县俸满者来京，与在京评博中行俸满者并请考选。但查推知中资俸及格、无降罚者不过十余人，合之在京诸项不能二十人，勿论将来有汰留之别，即现在应考之数尚不及悬缺三分之一，其在外各官截俸似应以部文到彼，约本年六月终为限可也。从之。

　　癸丑以毛孟龙佥书中军都督府，管事。

　　刑科左给事中陈赞化以冰雹为灾上言：阴阳惨舒之征，关于刑名者固巨，而呼吸感通之机需，于清刑导郁者尤先。兹者热审之诏下颁，皇上泣罪之仁心已见，而天心未格，犹若示以凝阴之象者，正恐天语虽饬而或奉行之未实，致德意不宣，未免负圣心而虗旷典也。况时值炎热，瘟疫流行，秽恶之气传染易遍，即都城狱内几至千人，病呈无日不报，而四海之内含冤待讯者又不知凡几。倘果不善奉行而使牵连致毙，肺石含冤，伤一人浩荡之心，结两间阴沴之气，其焉能图修省之实着乎？伏乞申谕中外，俾狱底无系死，重因无沉冤；热审者务曲研以昭其情，株连者务早讯以消其累，已定遣配者立时遣配，情应保释者立刻保释。更宜戒狱官剔除污秽，多设汤饵以待情真罪允之人，庶不至暑气传染，先时殒命则，阴惨易为阳和而天变无非仁爱矣。

　　甲寅，降山东按察使刘嘉遇为山西副使。乙卯，陕西巡按张星改名应星。丙辰，以原任尚书丁宾齿德俱隆，特加褒典，遣中书徐六韬存问。予原任南京工部侍郎何乔远祭一坛，减半造葬，其妻温氏并祭，祔葬。

　　青州府西南颜神镇掘得石碑，上有太上律令，并符一道，下书"太史刘基奉敕算二十七号：山东颜神镇上下百里内，两山相夹，曰夹谷，齐侯谋杀鲁侯处。在天文为天牢狱，地舆为狼虎谷，所以春秋庞涓、南燕王始、唐黄巢、宋杨业父子俱死此中。又名杨家园，乃英雄休囚之地，在我明将来佑文死者尤多。凡行兵慎之慎之。洪武九年书。"后至崇祯五年此石书现，其验也。督师大学士刘宇亮核之，乃削籍侍讲孙之獬所以挠贼安民者，时有邹平之众欲屯驻其镇，之獬故设此以恐之。太监吕直验实其事，驰奏。帝报闻。

　　丁巳，江西道试御史贾多男上言：臣闻帝王之所顺承者，天也；上天之所春爱者，人主也。受天之寄，报天之爱，必有所以安而绥之以善其生，曲而成之以尽其用，自可以顺天道而享天心。我皇上临御以来，息息敬天，事事法天，承天治人之责可谓极备而全羙矣。而禀承者太过，未免有纤微之未尽。臣敢悉言之。夫乾纲总揽，政固羙矣，抑思天道无为，但见辰居星拱而四时以行，百物自生，不必谆谆然命之乎，若物物而睢刻之，无论玄工不胜，而万类之生趣亦觉不畅矣。今群臣百官犹五行之吏也，若动请裁决，每致诘问，则代终之义谓何？伏愿皇上常与辅臣词臣朝夕论思稽古今兴亡治乱之机，剖求其原，而使九卿庶僚各领其事，虽云有为而实行所无事也，此体要之可执者也。厘剔宿弊，政固美矣，抑思天道亦按节顺布者耳。故曰若理乱丝必寻其绪，亦先去其太甚者而已矣。然而积习既久，反之必以其渐，旦夕操切，何以奏功？伏愿皇上徐提天下之正性而勿骤夺一世之锢情，于因之中而默寓变之妙，使人不觉而自转移焉，则因任之即所以变化之也，是节候之可循者也。

　　综核群类，政固美矣，抑思天道亦因材而笃，若十有所偏，自当舍短而录长，势不能兼，自当宽前而责后。伏愿皇上欲委于所用之人，先严于用人之人，毁誉参以应验，黜陟凖乎功罪，无行诈伪以乱经常。进贤者受上赏，党邪者行显戮，公正之法期于必行，若以恶缺而填所憎，以美官而候可爱，必至人与地俱伤矣，是审官之当晰者也。明罚饬法，政固美矣，抑思天道亦有面阳背阴者耳，故曰律设大法，理近人情，若执律以绳人，人将手足无措，必情理兼至而后义例彰明。此时即天子亦不得意为出入，况奉法者耶？伏愿皇上欲震霆摧，先需雨润，开天下以荣显之途，有荣而恋，然后怵之以辱，而人自不轻蹈也，辟斯世以趋生之路，有生可贪，然后惧之以死，则人自不甘趋也。人心孚而后纪纲可伸，是用法之当审者也。

　　理财经费，政固美矣，抑思天生五材，原足为用，何至今而偏缩？故善为治者，盐铁有数、章服有式、物无僣用而人无妄求，不惟有以周人事而遂有以定民心矣。凌夷至今，人人得为帝制，而家家俱拟侯服。是以豪富者乘厚资而攫取之计便；奸猾者恃谲智而兼并之诈行；强干有力者计无复之，遂以攘窃当之。礼法坏而盗贼猖，即此之故也。恭遇皇上节啬素简，万方瞻仰，近敕礼官修礼同度，欲天下宫室曰园共守分，限衣冠舆马，共凛制度，甚盛心也。然而红简一投，损民间数升之粟；戏筵一张，费中人一家之产。何不留有余以还穷民乎？苟子不欲，虽赏不窃，菽粟既足，民无不仁，弭盗安民，不外是也。此经制之宜定者也。《诗》曰："皇矣上帝，临下有赫，监观四方，求民之莫。"是知莫民即所以承天，而兹数事者又莫民之大纲也。

　　帝谓其语多可采，至奢僭成风以致民穷盗起，尤属救时急务。若服餙诸项原有定式，着礼部再为列款严饬。士民之望系在百官，诸臣尤当力敦俭素以端风化。

　　戊午，直隶巡按姜思睿荐举大名道副使卢象升、井陉道参议寇从化、霸州道参政张耀采、永平道参政王凝祚、易州道副使卢时泰、蓟州道副使王廷侯、山东左布政使张应元、右布政使莫俨皋、分守莱州海右道右布政使杨作楫、按察使劳永嘉、武德兵备道副使荆之琦、驿传盐法道按察使孙绍统、提学佥事汤道衡、兖西兵巡道右参政丁启睿、分守济南道参议熊江、东昌兵巡道副使李行志、河南管河道左布政使陆之祺、右布政使李乔、按察使刘伸、分守河南道按察使刘余佑、提学参议张定志、粮储道右参政游王庭、分守大梁道右参政张凤翼、分巡河南道副使戴东旻、清军驿传道副使蒋觐、睢陈兵巡道右参议臧尔令以备录用。

　　己未，升刑部郎中郑寅为山东佥事。遣御史卫景瑗巡按真定。庚申，予驸马侯拱宸祭十五坛，开寿阳长公主圹合葬。

　　辛酉，广东道试御史刘兴秀条陈江南急切利弊六款：一公编审以杜偏累、一束运弁以清漕兑、一除造访以祛积蠹、一禁罡煞以安良善、一饬兵防以消乱萌、一严领解以饶国储。帝嘉与之，命所司酌议以闻。

　　壬戌，广东道试御史吴振缨上言：今日天下非无兵也，患在兵多而不得其用，惟有掩良弱以冒功，张虗级而报捷，一当大战，未有不全军尽覆，只骑无还，相习为常，恬不知怪。于是遇敌则溃，遇贼亦溃，以惊风骇鹤之人横，而哗饷则强；以弃甲鼠窜之人转，而作贼则又强。此其故何也？皆由从军之日先已怀临阵鸟散之心，而平日之为帅者又无慈爱以结之，纪律以束之，忠义以激之；为兵者但知有货财妇女捆载之乐而不识严刑厉禁追捕之忧。何怪乎不相引而去也？臣谓法不在于临阵而在平时，宜申画一之法。若某营某将查有逃兵若干，少则议治，多至百名以上，与失机同罪。地方能擒解者与获盗同赏；能截斩者与剿贼同录；知而不报者十家同坐。如此兵庶几可无逃乎？次之咎又在于不练。练之法有三，则在于定伍制、简营队、厚豢飬。三者皆备而后兵可得练也。然要之，武臣之督责宜严、罪罚宜定。倘逃兵肆祸，不正厥辜，临阵奔回，尚令自赎，不几严于文而宽于武哉？是在皇上严明赏罚，使才勇者倍发其忠义而慵怯者显折其猖狂，当有豪杰应图而出，是在枢部加之意而已。帝嘉纳之。

　　癸亥，予故南京工部尚书沈儆炌祭二坛，造坟安葬，妻查氏并祭，祔葬，赠太子太保，荫一子入监读书。

　　甲子，吏部上考选各官：抚州推官薛振猷、兴化推官吴麟征、永平推官陈志茂、清江知县梁士奇、进贤知县蒋德瑗、南昌知县朱助国、曲周知县王一鹗、上虞知县吴士祯、滑县知县孙晋、漷县知县卢荣春、邢台知县左佩弦、昆明知县计尧俞、崇安知县伍登龙等十三人。

　　帝报闻。

　　直隶巡按姜思睿荐举北直知府高斗光等三员、推官刘正宗等五员、知州陈嵓如等三员、知县荆祚永等三十九员、山东知府汪乔年等二员、推官刘承棠等三员、知州胡琏等三员、知县刘含辉等十九员、河南知府袁楷等三员、推官程勇等五员、知州关引之等三员、知县宋琮等三十二员。

　　巡视京营刑科给事中常自裕等疏陈京营之弊，谓拔本塞源当自总督李守锜始。守锜受李复阳七百金之馈，用为营将，每次兑马，借名家丁，骑坐私受百余匹，卖之各军，以此表率各弁，何由使士饱马腾也？帝谓营中陋弊多端，自裕等何向来不紏？近复含隐，其平日诡随顾徇可知，姑俟回话另议。

　　督理刘宇烈复至昌邑，陈洪范、牟文绶等兵亦至，新任莱州推官屈宜阳自请入贼营讲抚。

　　贼佯礼之，宜阳遣人报孔有德等已受命。宇烈以闻。乙丑，以甄淑为南京工部右侍郎。丙寅，升礼部郎中马茂才为四川佥事，广西廉州知府张其孝为本省副使。

　　原任南京兵部左侍郎徐必达卒。其子举人世淳请恤。诏赠兵部尚书，赐祭葬如制，荫其孙副榜生员肇森入监读书。